三角符號旁那簡陋卻清晰的箭頭與小人刻痕,如同燒紅的烙鐵,燙進了陳沐陽的眼底。岩頂平台!星辰的指向!前路不再虛無縹緲,它就在這冰冷岩石的頭頂之上!
他猛地回頭,目光灼灼地看向蜷縮在篝火旁沉睡的女孩,又落在父親因失血和疲憊而蒼白的臉上。希望的火苗,比眼前的篝火更熾熱地燃燒起來。
“爹!”陳沐陽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卻壓得很低,怕驚擾了難得的休憩,“看這個!”
他舉著火把,將那幅結合了地理與天象的指引圖清晰地照亮在陳景行眼前。陳景行渾濁的眼睛在火光下努力聚焦,當看清那箭頭和小人的刻痕,又順著兒子的手指,看向星圖中央那顆被放大的星辰時,他乾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眼中爆發出久違的光彩,用力點了點頭。
女孩不知何時也已醒來,紅腫的眼眶下,深褐色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岩壁上的刻痕,沒有驚濤駭浪,隻有一種近乎冰冷的、塵埃落定般的了然。她緩緩站起身,走到岩壁前,指尖再次輕輕拂過那粗糙的三角刻痕,然後,毫不猶豫地指向石室入口上方那片被巨大板根和藤蔓遮蔽的黑暗穹頂。
目標明確,刻不容緩。石室的篝火雖暖,但存糧已儘,水源緩慢,絕非久留之地。必須儘快登上岩頂!
陳沐陽立刻行動起來。他檢查了所剩無幾的工具:磨尖的骨錐匕首、燧石片、半截木矛。最關鍵的是繩索!腰間那卷細藤繩在製作藤梯時已消耗大半,剩餘部分絕不足以支撐攀爬這未知高度的岩壁。
“需要繩子,更長的繩子。”陳沐陽的目光掃過石室角落垂落的枯藤和氣根。女孩的目光與他交彙,她似乎早已想到。她走到石室入口旁,那裡垂掛著幾根足有手腕粗細、表皮已經乾枯泛黃的老藤。她用燧石片刮掉一小塊枯皮,露出裡麵依舊堅韌的灰白色纖維層。
她用力拉扯其中一根,藤身發出細微的斷裂聲,但主體纖維紋絲不動。她點點頭,指著這些老藤,又指了指上方,然後做了一個反複搓撚的手勢。
“剝皮,搓繩!”陳沐陽立刻會意。
兩人分工協作。陳沐陽用燧石片和骨錐匕首,沿著老藤縱向小心剖開堅韌的表皮。女孩則負責剝離。她纖細的手指異常靈巧,抓住剖開縫隙的邊緣,沿著藤芯纖維的走向用力撕扯,堅韌的枯皮如同蛇蛻般被整片剝落下來,露出裡麵更細韌、顏色淺灰的內層纖維束。
很快,地上便堆起了一小捆處理好的藤皮纖維條。接下來是搓繩。陳沐陽取過幾根纖維條,一端用腳踩住固定,雙手掌心相對,用力向同一個方向搓動!纖維條在巨大的摩擦力下開始扭曲、糾纏。搓到一定緊度,他立刻加入新的纖維條,將新條的末端搭在正在搓撚的繩股上,繼續用力搓動,讓新舊纖維自然絞合。女孩則在一旁,將剝好的纖維條源源不斷地遞給他,並仔細檢查搓撚的緊實度,遇到不夠均勻的地方,她會接過來重新加力搓緊。
汗水很快浸透了陳沐陽的後背,掌心被粗糙的纖維磨得通紅發燙。但他毫不停歇。一根根灰白色的藤皮纖維,在他手中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螺旋纏繞,不斷延伸,最終變成一根足有拇指粗細、堅韌無比的藤皮繩索!他用力拉扯測試,繩索繃緊如弓弦,發出令人心安的“嘣嘣”聲。
“夠不夠?”陳景行靠在岩壁上,看著兒子手中那根近十米長的藤皮繩。
“先試試看。不夠再搓!”陳沐陽將繩索小心地盤好。
休整結束。陳沐陽將最後幾塊烤得溫熱的熏魚碎屑分給父親和女孩,又將獸皮水袋灌滿了冰涼的鐘乳石滴泉。他重新加固了父親的傷腿包紮,確保獸皮護膝綁紮牢靠,儘量減少移動時的摩擦。女孩也默默地將燧石片和骨錐用細藤綁在腰間最順手的位置。
陳景行在兒子的攙扶下,咬緊牙關站起。每一次挪動,傷腿的劇痛都讓他額頭滲出冷汗,但他眼神堅毅,沒有絲毫退縮。女孩率先鑽出石室入口,回到那條懸空走廊的儘頭。頭頂,是近乎垂直、被巨大板根和虯結藤蔓覆蓋的岩壁,藤梯的最高一級就固定在這片“綠色幕布”的下沿。
陳沐陽將藤皮繩的一端牢牢係在自己腰間,另一端交給父親,示意他抓緊。“爹,你就在這裡,穩住繩子。我和她先上,探探路,固定好繩索你再上!”這是最穩妥的方案。
陳景行接過繩頭,緊緊纏繞在自己粗壯的手臂上,沉聲道:“放心上!爹這根樁子,穩得很!”
陳沐陽深吸一口氣,與女孩對視一眼。女孩深褐色的眼眸裡,是叢林特有的、麵對未知的銳利與沉靜。她率先抓住藤梯最高一級旁的粗壯氣根,身體輕盈地向上一蕩,如同靈猿般攀上了更高處濕滑的岩壁凸起。陳沐陽緊隨其後,手腳並用,利用岩縫和凸起借力,艱難地向上攀爬。
頭頂的植被濃密得如同綠色的沼澤。巨大的板狀根如同巨斧劈開岩壁,層層疊疊,與無數粗如水桶的藤蔓、濕漉漉的氣根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片厚重、濕滑、幾乎無處下手的屏障。光線被徹底隔絕,空氣潮濕悶熱,彌漫著濃重的腐殖質氣息。陳沐陽每一次伸手,都不得不先撥開擋路的巨大葉片或濕滑的苔蘚層,才能觸碰到冰冷堅硬的岩石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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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爬變得極其緩慢而危險。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墨綠深淵,濕滑的落腳點隨時可能崩塌。陳沐陽將骨錐匕首狠狠鑿進一道狹窄的岩縫,作為臨時的借力點,才能騰出手去清理頭頂的障礙。女孩則展現出令人驚歎的攀岩技巧和植物直覺。她總能敏銳地發現那些看似腐朽、實則根係深紮岩縫的穩固藤蔓或氣根,身體緊貼岩壁,如同壁虎般在近乎垂直的麵上快速移動,用燧石片為陳沐陽清理出向上攀爬的路徑。
“這裡!”女孩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喘息,她撥開一片巨大的蕨類葉片,火光映照下,一塊相對平整、微微向內凹陷的岩壁顯露出來,旁邊還有幾道天然形成的、可供手指抓握的凹槽!
陳沐陽心頭一振,奮力向上攀去。他拔出骨錐匕首,在女孩清理出的落腳點站穩。接著,他解下腰間的藤皮繩,目光迅速掃視岩壁,尋找最牢固的固定點。他選中了凹陷處上方一塊突出如獸牙的岩石!岩石根部深紮岩體,異常穩固。
他迅速將藤皮繩在岩石根部纏繞兩圈,然後打上一種極其複雜、源自水手記憶的死結——繩圈相互咬合,越受力越緊!他使出全身力氣將繩結勒緊,又用骨錐匕首的尖端將繩結的末端狠狠塞進繩圈縫隙裡卡死。最後,他用力拽了拽繩索,確認它如同長在了岩石上一般牢固!
“爹!繩子固定好了!可以上了!”他朝著下方大喊,聲音在濃密的植被間顯得有些沉悶。
懸空走廊上,陳景行早已將藤皮繩在手臂上纏繞了數圈,聽到兒子的喊聲,他眼中精光一閃。“好!”一聲低吼,他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老熊,雙手死死抓住繩索,那條完好的右腿猛地蹬住岩壁,左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配合腰腹核心的扭轉,整個人竟硬生生地向上拔起!傷腿不可避免地懸空、晃動,撕扯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牙齒幾乎咬碎,但他喉嚨裡隻發出一聲悶悶的嘶吼,動作沒有絲毫停滯!
他完全依靠雙臂和腰腹的力量,配合那條好腿在岩壁上尋找微小的凸起點蹬踏借力,雙手交替,在繩索上艱難地向上攀爬!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破爛衣衫,手臂上虯結的青筋如同老樹盤根,每一次換手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肌肉的顫抖。腰間的獸皮護膝在濕滑的岩壁上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陳沐陽和女孩在繩索固定點緊張地注視著下方。陳沐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父親因劇痛而身體僵直、繩索晃動,都讓他手心冒汗。女孩則伏在岩壁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陳景行腳下的落腳點和周圍可能鬆動的植被,隨時準備出聲警示。
這短短十幾米的垂直攀爬,對陳景行而言如同跨越刀山。當他布滿厚繭、血跡斑斑的大手終於抓住陳沐陽伸下的手臂時,陳沐陽爆發出全身的力氣,嘶吼著將他拉上了這塊小小的平台!陳景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損的風箱,臉色慘白如紙,傷腿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短暫的喘息後,三人繼續向上。有了這條藤皮繩作為生命線,攀爬的效率和安全性大大提升。陳沐陽和女孩交替開路,清理障礙,尋找穩固的固定點,將繩索一次次向上延伸、固定。陳景行則咬緊牙關,忍受著每一次移動帶來的劇痛,緊緊抓住繩索,依靠著驚人的意誌力跟隨。
不知攀爬了多久,頭頂濃密的植被層終於開始變得稀疏。一絲不同於林間幽暗的光線,穿透枝葉的縫隙投射下來。風也變得強勁而濕潤,帶著一股濃重的水腥氣。
“快到了!”陳沐陽精神一振。他奮力撥開頭頂最後一叢茂密的藤蔓,刺目的天光瞬間湧入眼簾!他下意識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