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那聲穿透河穀的渾厚號角,如同扯斷了懸在營地上空的無形繩索。溪畔巨石上深深刻下的警世箴言,那上遊猙獰的毒源裂口與下遊充滿生機的太陽標記,徹底粉碎了殘存的猶豫與恐懼,將部落的目光牢牢釘死在東南方——那兩座巍峨山峰之間、如同大地裂開一道細縫的狹窄隘口。
“走!去太陽升起的地方!”石岩的吼聲在營地上空回蕩,帶著拓荒者不容置疑的決絕。整個部落瞬間被點燃,如同被驚擾的蟻群,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效率。泥草屋前,婦人孩童飛快地打包著所剩不多的家當——獸皮包裹裡塞進珍貴的熏肉乾、薯片乾、藥膏包;男人則加固著簡陋的擔架,將行動不便的老人安置其上;阿木抱著一個硬木挖成的水罐,小臉繃得緊緊的,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遷徙的號角再次吹響,目標明確,直指那道在遠山間若隱若現的狹窄通道。
陳景行那條傷腿此刻成了最可靠的支柱,他迅速將自家地窖裡儲備的薯片乾、熏肉條、珍貴的紫色藥草乾葉和幾串肝腸打包好,用堅韌的樹皮繩牢牢捆紮。陳沐陽則將那把沉甸甸的石斧插在腰間,幾支投矛用草繩係緊背在身後,又將那塊邊緣鋒利的燧石片小心地收好。女孩則默默地將那個裝著詭譎黑色塊狀物的小陶罐,再次用柔軟的兔皮包裹嚴實,塞入自己的小皮囊深處。她的動作一絲不苟,深褐色的眼眸掃過營地忙碌的景象,最後落在東南方的隘口,平靜無波,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天。
沒有冗長的告彆,隻有沉默而迅疾的行動。當第一縷偏西的日光照亮隘口的輪廓時,這支由泥草屋中走出的隊伍,再次踏上了遷徙之路。石岩手持磨得鋥亮的燧石長矛,走在最前,如同劈開荊棘的刀鋒。獵手們護衛著隊伍兩翼,警惕的目光掃視著林線。陳沐陽父子與女孩走在隊伍中部,陳景行扛著大部分行囊,那條傷腿踏在鬆軟的土地上,每一步都沉穩有力。
沿著溪流向下遊,地勢逐漸開闊,溪水也愈發平緩。兩岸是豐茂的水草和低矮的灌木,視野良好。然而,越是接近那兩座高聳入雲的巨峰,一種無形的壓力便悄然彌漫開來。山勢陡峭得近乎垂直,裸露的灰黑色岩壁在陽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如同兩扇拒絕開啟的巨門。而那道被寄予厚望的隘口,在兩座巨峰的擠壓下,顯得異常狹窄幽深,入口處被大片濃密的、從未見過的深紫色藤蔓植物覆蓋,藤蔓糾結纏繞,形成一道天然的、厚實的屏障,將內裡的景象完全遮蔽。
“就是那了!”石岩停下腳步,指著那片深紫色的藤蔓屏障,聲音低沉。隊伍在隘口外百餘步的地方停下,所有人都被那巨大山體和詭異藤蔓帶來的壓迫感所震懾,原本高昂的士氣如同被潑了冷水,瞬間低落。空氣異常安靜,隻有山風吹過藤蔓發出的沙沙聲,如同某種低沉的絮語。
陳景行放下行囊,眯著眼打量那隘口:“好家夥,這門關得可真嚴實!這藤蔓…看著就邪性!”
陳沐陽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拔出石斧,走到隊伍前列,與石岩並肩而立。他仔細觀察著那片深紫色的藤蔓。藤蔓粗壯如兒臂,表皮覆蓋著一層細密的、暗紫色的絨毛,葉片呈詭異的鋸齒狀心形,顏色深得近乎發黑。藤蔓之間纏繞得極其緊密,幾乎沒有縫隙,厚達數尺,散發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腐敗甜香與淡淡苦澀的氣息。
“得開路。”石岩言簡意賅,握緊了手中的燧石長矛。幾個強壯的獵手也拿著石斧和石刀上前。
陳沐陽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舉起沉重的石斧,對準一根最粗壯的深紫色藤蔓根部,狠狠劈下!
“咚!”
一聲悶響!斧刃深深嵌入藤蔓表皮,卻如同砍在了堅韌的熟牛皮上!巨大的反震力讓陳沐陽手臂發麻!更令人驚駭的是,那被砍中的藤蔓表皮竟然隻破開一道淺淺的口子,流出的不是植物汁液,而是一種粘稠的、如同冷卻血液般的暗紅色漿液!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小心!”石岩低喝一聲,警惕地後退半步。
陳沐陽忍著惡心拔出斧頭,暗紅色的漿液順著斧刃滴落。他再次發力,對準同一位置連續猛砍!咚!咚!咚!每一下都傾儘全力!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後背。終於,在第五次重擊後,那根粗壯的藤蔓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斷裂的呻吟,從中斷開!斷口處暗紅色的漿液汩汩湧出,散發出更濃烈的腥甜氣味。
然而,僅僅砍斷一根,對於這道厚達數尺的藤蔓屏障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其他獵手也奮力劈砍著,沉重的石斧石刀與堅韌的藤蔓搏鬥著,沉悶的撞擊聲和藤蔓斷裂的呻吟聲在寂靜的隘口前回響。進展極其緩慢,每一根藤蔓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才能斬斷。暗紅色的粘稠漿液濺得到處都是,腥甜的氣味令人頭暈目眩。
女孩沒有參與劈砍。她站在稍遠處,深褐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藤蔓的斷口和那些湧出的暗紅色漿液,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她蹲下身,從皮囊裡取出幾片乾燥的紫色草藥葉片,放入口中用力咀嚼,苦澀清涼的汁液在口中彌漫。接著,她走到被砍斷的藤蔓斷口附近,小心地避開流淌的暗紅漿液,仔細地觀察著藤蔓的葉片、絨毛,甚至撚起一點斷口附近沾染了漿液的泥土,湊到鼻尖深深嗅聞。她的神情專注而凝重,仿佛在辨認某種極其危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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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看出啥門道沒?”陳景行湊過來,抹了把汗,他手臂的傷口在劇烈活動下又隱隱作痛起來。
女孩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投向藤蔓屏障深處,又轉向隘口兩側那高聳入雲、寸草不生的灰黑色絕壁。絕壁之上,靠近隘口頂部的位置,一些模糊的痕跡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不是自然的岩石紋理!在下午傾斜的陽光照射下,隱約可見幾道筆直的、深刻的刻痕,如同巨大的爪印或某種難以理解的符號,深深地烙印在堅硬的岩壁上!那刻痕的線條風格,竟與溪畔巨石上的“祖靈之眼”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神似,卻更加巨大、更加粗獷,透著一股蠻荒的威壓!
陳景行順著女孩的目光也看到了,倒吸一口涼氣:“乖乖…這石頭上的印子…是啥玩意兒留下的?”
女孩的目光從岩壁刻痕收回,再次落回深紫色的藤蔓。她的指尖指向藤蔓根部附近的地麵。陳沐陽和父親順著看去,心頭猛地一緊!
在藤蔓根部糾纏的陰影裡,在暗紅色漿液浸染的泥土上,散落著一些細小的、慘白色的東西——是骨頭!有鳥類纖細的腿骨,有齧齒類動物細小的頭骨,甚至還有幾條早已乾癟風化的、不知名小獸的脊椎!這些骸骨零散分布,顯然是被這詭異的藤蔓所吞噬!
“這鬼東西…吃活物?!”陳景行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懼。
就在這時,一個在隊伍邊緣警戒的年輕獵手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指著隘口一側、藤蔓屏障邊緣的陰影處。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幾塊巨大岩石的縫隙裡,赫然倒斃著幾隻林鼠!屍體尚未完全腐爛,但姿態扭曲僵硬,顯然死前經曆了極大的痛苦。更詭異的是,其中一隻林鼠的屍體上,竟纏繞著幾根細小的、如同觸手般的深紫色藤蔓嫩須!那嫩須如同有生命般,尖端還深深紮在林鼠乾癟的皮肉裡!
“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這深紫色的藤蔓屏障,不僅堅韌異常,竟還是一種會主動捕食活物的恐怖植物!它盤踞在這通往希望的隘口前,如同一個貪婪而致命的守衛!
石岩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望著那厚實無比的藤蔓屏障,又看了看手下獵手們被藤蔓反震力震得發紅、甚至磨破皮滲出血跡的手掌,再看看那些散落的骸骨和林鼠的屍體,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濃重的憂慮和一絲絕望。強行劈砍,代價太大,效率太低,更可能驚動這嗜血的植物,帶來不可預知的危險。而繞路?兩側是飛鳥難渡的萬仞絕壁!隊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風吹藤蔓的沙沙聲,如同死神的低笑。
陳沐陽握緊了石斧的木柄,冰冷的觸感也無法壓下心頭的沉重。他看著那深不見底的紫色屏障,看著岩壁上巨大的神秘刻痕,看著地上散落的骸骨,再看看身後沉默而疲憊、眼中充滿期盼與恐懼的部落成員。希望之路,竟被一道嗜血的荊棘之門死死封住!汗水混著藤蔓漿液的腥氣,粘膩地貼在皮膚上。他下意識地看向女孩。
女孩依舊蹲在藤蔓斷口旁。她沒有看那些骸骨,也沒有看絕望的人群。她的目光,正死死地鎖定在藤蔓斷口處不斷滲出的、粘稠的暗紅色漿液上。深褐色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極細微的火星在閃爍,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凝固在她的眉宇間。她伸出沾著紫色藥草汁液的手指,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向一滴剛剛從斷口滾落的、飽滿的暗紅色漿液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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