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雨水打在陳沐陽鼻尖時,帶著深秋的涼意。他猛地驚醒,洞外不再是昨夜星河低垂的靜謐,而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雨幕籠罩。雨絲細密,斜斜地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高聳的岩壁、奔湧的大河、乃至整個天地都籠了進去,隻剩下連綿不絕的沙沙聲,充斥耳膜。
“下雨了!”阿木的驚呼帶著孩童的新奇,在狹小的岩洞裡響起。
洞內的氣氛瞬間繃緊。石岩一個箭步衝到洞口,探頭向外張望。雨水順著岩壁彙成細小的溪流,在下方台地上恣意流淌,衝刷著昨夜精心覆蓋在“空中田”壟溝上的那層枯葉碎屑。深褐色的土壤暴露出來,貪婪地吸吮著雨水,顏色迅速變深。
“好雨!好雨啊!”陳景行扶著岩壁站起,渾濁的眼睛緊盯著洞外那片朦朧的新田,臉上是難以抑製的激動,連那條傷腿的僵硬似乎都被這喜悅衝淡了幾分,“墒情足了!赤粟芽有指望了!”作為老農,他深知這場及時雨對剛播下種子的土地意味著什麼。
然而,喜悅很快被現實的冷水澆熄。雨水並未止步於洞外。幾縷冰冷的水線,如同狡猾的蛇,悄無聲息地從岩洞頂部幾處細微的縫隙中蜿蜒滲出,滴滴答答地落在洞內乾燥的地麵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更糟的是,洞口地勢略低,一股渾濁的泥水正順著傾斜的岩石地麵,緩緩向洞內倒灌進來!
“漏了!水進來了!”阿木娘驚呼,慌忙將堆放在洞口附近的幾捆備用樹皮繩和乾苔蘚往洞內乾燥處拖拽。
石岩臉色一沉,立刻抄起燧石斧:“快!堵漏!沐陽,找東西接水!景行兄弟,你坐穩!”他幾步衝到一處滲水最明顯的岩縫下,試圖用斧背去堵,但岩縫濕滑,水流依舊頑固地滲出。
混亂中,女孩已無聲地行動起來。她迅速環視洞內,目光落在角落裡那幾塊之前用來墊坐的、相對扁平的石板上。她示意陳沐陽和阿木娘將石板抬起,分彆放置在那幾處滲水點正下方。滴滴答答的水珠立刻落入石板中央淺淺的凹坑裡,暫時被收集起來。
接著,她走到洞口倒灌的泥水前,深褐色的眼眸銳利地掃過地麵和岩壁。她拔出燧石小刀,開始在洞口內側緊貼岩壁的地麵上,沿著水流侵入的路徑,飛快地挖掘一條淺淺的導流溝!她的動作迅捷而精準,刀尖切入濕軟的泥土和碎石,挖出的泥土被她迅速堆在溝的外側,形成一道小小的堤壩。
“挖溝!把水引出去!”陳沐陽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立刻抄起燧石刮削器加入。阿木娘也找來一塊邊緣鋒利的石片幫忙。
三人合力,一條寬約一掌、深約半掌的簡易排水溝迅速在洞口內側成型。渾濁的泥水被成功引導,貼著岩壁內側,拐了個彎,從洞口另一側地勢更低的地方流了出去,不再倒灌洞內!
危機暫時解除。洞內眾人鬆了口氣。但岩頂的滲漏依舊,水滴落入石板的叮咚聲在雨幕的沙沙聲中顯得格外清晰。陳景行坐在乾燥處,那條被雨水濕氣侵襲的傷腿傳來一陣陣熟悉的、針紮似的酸痛,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爹,腿又疼了?”陳沐陽注意到父親臉色不對,立刻放下工具湊過來。
“沒事,老毛病,濕氣重了就這樣。”陳景行擺擺手,想擠出一個笑容,但額角的冷汗出賣了他。
女孩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幾根處理好的星葉草莖和一小塊墨棘籽。她將星葉草莖遞給陳沐陽,指了指篝火:“煮水,熱敷。”又示意陳沐陽將墨棘籽搗碎。她自己則走到一塊接水的石板旁,看著裡麵漸漸積聚的、相對清澈的雨水。
她取來一個空置的獸皮水袋,小心地將石板凹坑裡積攢的雨水舀進去。雖然緩慢,但這從天而降的甘霖,是此刻最乾淨的水源補充。
雨,時疾時徐,持續了大半日。洞內始終彌漫著一股濕冷的潮氣。眾人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裡,聽著雨聲,守著篝火,翻烤著最後幾塊熏魚乾,氣氛有些沉悶。陳景行在陳沐陽的幫助下,用煮好的星葉草藥湯熱敷傷腿,又將搗碎的墨棘籽泥敷在酸痛的關節處。火辣辣的刺激感混合著草藥的清涼,慢慢驅散了濕冷帶來的刺痛,他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一些。
直到午後,雨勢才漸漸轉小,最終化為細密的雨絲,天光從厚重的雲層縫隙中艱難地透射下來,給濕漉漉的世界鍍上一層朦朧的亮色。
“雨停了!快看看田!”石岩第一個衝出岩洞。
眾人緊隨其後,踏上濕滑的台地。空氣清新得醉人,帶著雨水洗刷後的草木清香。奔湧的大河在下方顯得更加渾濁洶湧。
目光第一時間投向那片小小的“空中田”。壟溝上的枯葉覆蓋層被雨水衝散了大半,深褐色的土壤完全暴露,吸飽了水分,顯得異常肥沃油亮。最令人心顫的是——在幾條壟溝濕潤的覆土之下,隱約能看到幾點極其細微的、嫩黃中帶著一絲暗紅的芽尖,正頑強地頂破土壤,向著朦朧的天光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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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芽了!赤粟出芽了!”陳景行聲音顫抖,幾乎要撲到田邊,那條傷腿似乎也充滿了力量,支撐著他踉蹌前行。他蹲下身,顫抖的手指想觸碰又不敢觸碰那嬌嫩的芽尖,渾濁的眼裡竟泛起淚光。這微小的新綠,是絕境中最堅韌的生命回響。
“好!好苗頭!”石岩也咧開嘴,黝黑的臉上滿是欣慰。有了這片田,就有了紮根的希望,不再是無根的飄萍。
女孩的目光卻並未在田地上過多停留。她走到台地邊緣,望向下方奔騰渾濁的河水。大雨之後,水位明顯上漲,他們來時攀登的那片濕滑岩壁和簡易木樁落腳點,此刻大半都淹沒在洶湧的濁流之中,隻露出幾個孤零零的樁頭。攀爬繩道也被衝得七零八落,濕漉漉地貼在更高處的岩壁上。
“路斷了。”石岩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臉色凝重,“暫時下不去了。”這意味著他們被困在了這高台之上,與下方的木筏和更廣闊的森林隔絕開來。雖然暫時安全,但也失去了機動性。
女孩沒有回應。她轉過身,深褐色的眼眸再次投向岩洞深處,那個刻著“煙徑通天”符號的壁龕方向。雨水順著岩壁流淌,在洞口形成幾道新的細小水簾。她的視線似乎穿透了水簾和岩洞的陰影,落在更高處岩壁的某個點上。
她邁步,徑直走向岩洞最深處,那個緊靠更高一層岩壁的角落。這裡光線昏暗,岩壁濕漉漉的,覆蓋著厚厚的深綠色苔蘚。雨水正順著上方岩壁的紋理,彙成一股細流,在苔蘚上流淌,然後消失在岩壁底部一道極其狹窄、僅容一指寬的垂直岩縫中。
女孩蹲下身,手指拂開那道岩縫邊緣濕滑的苔蘚。她的動作很輕,很專注。接著,她拿起燧石小刀,刀尖極其小心地探入那道狹窄的岩縫邊緣,輕輕撬動一塊鬆動的、邊緣鋒利的薄片頁岩。
哢嗒。
頁岩被撬開,露出後麵一個更深的、被苔蘚和泥土半堵塞的、拳頭大小的孔洞!一股微弱卻極其明顯的、帶著泥土和岩石深處涼意的氣流,正從這個孔洞中持續地滲透出來!
陳沐陽一直關注著女孩的動作,立刻湊了過來,也感受到了那股持續的、微涼的空氣流動。“有風!後麵是空的?”他的心跳驟然加速。
女孩沒有停手。她用燧石小刀配合著手指,仔細清理著孔洞邊緣的苔蘚和濕泥,將孔洞擴大。然後,她拿起一根細長的、堅韌的藤蔓枝條昨天清理灌木時特意留下的),將一端削尖,小心地探入那個擴大的孔洞中,緩緩地向深處捅去。
藤蔓枝條一點點深入,消失不見。直到近三尺長的枝條幾乎全部沒入,前端似乎觸碰到了儘頭。女孩輕輕轉動藤蔓,感受著末端的觸感。
她拔出藤蔓,仔細觀察著削尖的末端。藤尖上沾滿了深黑色的、細膩的濕泥,還夾雜著一些極其微小的、灰白色的顆粒,像是某種風化的岩石粉末。
“後麵……有路?”陳景行也拄著拐挪了過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期盼。
女孩站起身,深褐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明亮。她抬起手,沾著黑色濕泥的指尖,堅定地指向岩洞上方更高處、被陰影籠罩的岩壁。那裡,雨水正順著岩石的天然凹槽流淌,在某個轉折處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煙徑……在上麵?”陳沐陽喃喃道,順著她的手指望去。雨隙微光中,那處水窪下方的岩壁陰影裡,似乎隱藏著更多未知的路徑。這場不期而至的雨,衝散了田壟的覆蓋,也衝刷出了岩壁深處新的秘密。歸途的指引,並未因雨水阻隔而消失,它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岩石的縫隙和流水的痕跡中,悄然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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