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如同被燒紅的鐵砂灼烙!陳沐陽猛地從昏迷般的黑暗深淵中掙紮出來,第一個清晰的感覺便是皮膚上那無處不在、針紮火燎的劇痛!他艱難地睜開如同被砂紙磨過的眼皮,刺目的陽光碎片正從巨大的、墨綠色傘蓋般的葉片縫隙間狠狠刺下。
視線模糊、搖晃,整個世界都在灼熱的氣浪中扭曲。他發現自己趴在堅實而滾燙的地麵上,身下是粗糙的、硌人的砂石和腐敗的落葉,散發著濃烈的、混雜著泥土腥氣、腐殖質酸味和某種從未聞過的、辛辣刺鼻的奇異香料氣息的悶熱空氣,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耳中不再是怒海的咆哮,而是被一片巨大、嘈雜、令人心煩意亂的聲浪徹底淹沒!無數種尖銳如金屬刮擦、嘶啞如破鑼、悠長如鬼泣的蟲鳴鳥叫,從四麵八方、從濃密得令人窒息的墨綠色穹頂深處洶湧而來,彙成一片永不停歇的、原始生命的喧囂海洋。
“爹!石叔!丫頭!”陳沐陽的嘶吼脫口而出,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破舊的風箱,瞬間被淹沒在無邊的聲浪裡。他掙紮著撐起上半身,手臂的肌肉酸痛刺麻,被砂石磨破的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疼。
視野逐漸清晰。
眼前,不再是無垠的、翻滾著灰藍色波濤的海洋。而是一片無邊無際、蒸騰著肉眼可見的扭曲熱浪的……莽蒼雨林!
參天巨木拔地而起,樹乾粗壯得超乎想象,需要十人、甚至數十人才能合抱!深褐色的樹皮上覆蓋著厚厚的、濕漉漉的墨綠色苔蘚和無數虯結盤繞、粗如巨蟒的藤蔓。巨大的板狀根如同神話中巨龍的腳爪,從樹乾底部隆起,深深紮入下方散發著熱氣的、赤紅色的土壤之中。濃密到幾乎不透光的巨大樹冠,在數十丈甚至上百丈高的空中交織、擠壓,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墨綠色穹窿,隻有零星幾縷頑強的金色光柱,如同神罰之矛般艱難地穿透下來,在潮濕、厚實、鋪滿了腐敗落葉和奇異菌類的腐殖層上,投下詭異而跳動的光斑。
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水汽和那股無處不在的、令人不安的辛辣香料味。巨大的蕨類植物如同綠色的巨傘,葉片邊緣帶著鋒利的鋸齒。形態怪異、色彩豔麗到妖異的巨大花朵,在濃密的樹蔭下悄然綻放,散發著甜膩得令人頭暈目眩的濃香,引誘著不知名的飛蟲嗡嗡盤旋。
一條手腕粗細、渾身覆蓋著鮮豔黃黑環紋的蜥蜴,正盤踞在陳沐陽身旁不遠處一截覆蓋著厚厚苔蘚的朽木上。它冰冷的金色豎瞳漠然地瞥了陳沐陽一眼,細長的猩紅信子“嘶嘶”吞吐,隨即敏捷地扭動身體,“嗖”地一聲滑入旁邊茂密如牆的巨大蕨叢中,消失不見。
叢林深處,一聲悠長、淒厲、如同嬰兒夜啼般的猿嘯毫無征兆地響起,瞬間壓過了喧囂的蟲鳴鳥叫,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孤寂與蒼涼,隨即又被更加洶湧的聲浪吞沒。
這裡……絕不是大海!也絕不是他們熟悉的任何地方!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陳沐陽的心臟。他猛地站起身,動作牽扯著全身酸痛的肌肉,眼前一陣發黑。他強迫自己冷靜,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四周。
巨大的板根後?濃密的蕨叢裡?纏繞的藤蔓上?沒有!沒有父親陳景行佝僂的身影,沒有石岩魁梧的輪廓,沒有阿木娘和阿木驚恐的小臉,更沒有……那個沉默的女孩!
隻有他!孤身一人,被拋入了這片完全陌生、充滿了蠻荒、神秘與致命氣息的……熱帶雨林深處!
“冷靜……陳沐陽,冷靜!”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劇痛讓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了幾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慌。他首先檢查自己:獸皮衣物濕透後又半乾,沾滿了泥汙和枯葉,但還算完整。腰間,燧石小刀和燧石手斧還在!這讓他心頭稍定。他迅速解下腰間掛著的、用海豹胃囊製成、內壁塗抹了樹脂的小水囊,拔開塞子——裡麵隻剩下不到一半渾濁的、帶著鹹腥味的液體。這是他在船上最後的淡水儲備,彌足珍貴!
食物?除了腰間掛著的一小包用油葉包裹、被海水泡得發軟的熏魚碎末,一無所有!
工具:燧石小刀、燧石手斧、一根備用的燧石刮削器。沒有火種!沒有繩索!沒有藥品!
處境,惡劣到了極點!
當務之急:水!乾淨的水!還有……找到其他人!
陳沐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皮膚被濕熱空氣包裹的粘膩不適,忽略耳邊永不停歇的噪音轟炸,忽略心底深處那不斷滋長的、對未知叢林的巨大恐懼。他拔出燧石小刀,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環境。
他身處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邊緣,腳下是赤紅色的砂質土壤,混雜著厚厚的腐葉。空地中央,幾株低矮的、葉片寬大如蒲扇的植物吸引了陳沐陽的注意。那植物的葉片中心,正積蓄著一小汪清澈的雨水!
陳沐陽心中一喜,謹慎地靠近。他先用燧石小刀撥開葉片邊緣可能存在的毒蟲或陷阱,然後才小心地用手指蘸了一點積水,放在舌尖——清涼!微甜!沒有異味!是乾淨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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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解下小水囊,小心翼翼地將葉片中心積聚的寶貴雨水舀入囊中。雖然不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
補充了少量水分,喉嚨的灼燒感稍緩。陳沐陽的目光投向空地另一側,那裡植被更加茂密,藤蔓交織如同綠色的巨網。他需要找一個相對安全、視野開闊的製高點,觀察環境,尋找同伴的蹤跡,或者……任何文明的跡象。
他選中了一株相對容易攀爬、樹乾上纏繞著粗壯藤蔓的巨大樹木。燧石小刀插入樹皮縫隙,手腳並用,利用藤蔓借力,艱難地向上攀爬。濕滑的苔蘚和樹皮讓他好幾次差點滑落。汗水如同小溪般淌下,浸透了本就濕粘的獸皮衣襟,混合著林間的濕氣,帶來極其難受的粘膩感。
終於爬到了離地約七八丈高的一個巨大樹杈上。視野瞬間開闊!
目光所及,是無窮無儘、翻滾的墨綠色樹冠海洋!一直延伸到天際線,與低垂的鉛灰色雲層相接。沒有道路,沒有炊煙,沒有熟悉的“煙徑通天”符號,更沒有想象中瑪雅文明恢弘的金字塔神廟!隻有莽莽蒼蒼、蒸騰著原始生命力的叢林,無邊無際,令人絕望!
然而,就在他極目遠眺的東南方向,大約兩三裡外的叢林深處,一片區域的樹冠似乎顯得異常稀疏!那並非自然形成的林窗,而是……像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強行開辟出來的!更關鍵的是,在那片稀疏樹冠區域的上空,幾縷極其淡薄、幾乎被叢林濕氣稀釋的……灰色煙柱,正嫋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