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覆滅那日，櫻空釋正在冰晶宮殿高處練習控雪術。
天空毫無預兆地裂開猩紅縫隙，燃燒的黑石如暴雨傾瀉。他看見族長的冰障在第三波衝擊中碎裂，看見長老們將他推向傳送陣時眼中的決絕。最後刻入記憶的，是整個雪國在幽藍火焰中崩塌的景象。
"呼吸，彆讓回憶吞噬你。"
清冷的女聲將櫻空釋拽回現實。他睜開眼，發現自己五指深深掐入鬆樹樹乾，凝結的冰霜正順著指縫蔓延。十步開外，莫言抱著玄鐵劍，銀白麵具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霜霧村的異常能量反應消失了。"櫻空釋鬆開手，冰晶簌簌落下，"但殘留的波動與當年..."
"我知道。"莫言打斷他，"所以司長派你來。"
三枚銅錢從櫻空釋指間翻出，在空中排列成三角陣型。銅錢上的符文此刻全部指向北方山穀，紋路中滲出詭異的藍光。
莫言麵具下的聲音突然緊繃："是"門"的氣息。"
這個詞讓櫻空釋後頸寒毛豎起。界域巡守司檔案庫裡所有關於雪國滅亡的記載，都提到某種被稱為"門"的存在。據說當"門"開啟時，連時間都會凝固。
"我先行探查。"櫻空釋收起銅錢，冰晶在他腳下凝結成滑道，"若有異變..."
"發信號。"莫言拋來一枚玉簡，"記住，我們隻負責記錄異常，不乾涉界域內政。"
冰滑道載著櫻空釋掠過杉樹林，寒氣在樹乾上留下蜿蜒的霜痕。越靠近山穀，空氣越發凝滯。當他在村口石碑前停下時，終於明白偵查銅錢為何劇烈震顫——
整個霜霧村被封在透明的冰殼中。
不是尋常的冰。這種冰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內部有細密的金色紋路流動。櫻空釋將手掌貼上去，立即感受到熟悉的能量脈動。與雪國毀滅那日籠罩宮殿的冰障同源，卻更為精純。
"還有人活著嗎？"他低聲自語，指節叩擊冰麵。
"理論上沒有。"少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過你是個例外呢，櫻空釋。"
櫻空釋瞬間後撤三步，冰錐在掌心成型。垂著赤足坐在冰殼上的女孩銀發紅繩，懷裡抱著不斷變換形狀的水晶球。最令人不安的是，她周身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你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啦。"少女晃著腳，水晶球裡閃過雪國崩塌的畫麵，"畢竟是我把你從"門"裡撈出來的。"
冰錐驟然伸長，抵住少女咽喉。櫻空釋的聲音比極地的風更冷："說明白。"
"真沒耐心。"少女歎了口氣，指尖輕彈冰錐，那些千年寒鐵都難傷的冰晶竟如砂糖般碎落，"我叫雪凰，算是...守門人。現在霜霧村的情況比較麻煩，需要你幫忙。"
櫻空釋注意到她說話時，水晶球裡映出的村莊景象正在變化。冰層下的村民們雖然凝固如雕像，但眼珠都在微微轉動。
"他們沒死？"
"沒完全死。"雪凰跳下來，赤足踩在雪地上竟不留痕跡，""門"的力量泄露了，如果不及時處理，第七界域會變得和你的雪國一樣。"她突然湊近，呼出的白霧拂過櫻空釋的下巴，"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當年在傳送陣亮起的最後一秒，確實看見有道銀光撕開火海。當時以為是幻覺，現在看來...
"為什麼救我？"
雪凰歪著頭，銀發上的紅繩像血痕刺目："因為隻有冰族血脈能修補"門"的裂縫啊。"她突然抓住櫻空釋的手按在冰殼上，"來，感受一下。"
接觸麵的冰層突然透明如鏡。櫻空釋看見冰層深處流動著古老的金色符文，那些紋路與他掌心凝結的冰晶產生奇異的共鳴。某種沉睡在血液深處的力量開始蘇醒，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這是..."
"冰族與"門"的契約。"雪凰打了個響指，更多符文浮現在冰殼表麵，"你們一族世代守護著封印，血脈就是鑰匙。"她的指尖點在櫻空釋眉心，"現在，該你履行使命了。"
劇痛如閃電劈開顱骨。櫻空釋跪倒在地，視野裡炸開無數記憶碎片：雪國地底沉睡的巨型冰晶、"門"開啟時族人們靈魂被抽離的瞬間、莫言銀白麵具下閃爍的第三隻眼...最後定格在巡守司長交給他任務卷軸時意味深長的微笑。
"你們...早就知道..."
"巡守司當然知道。"雪凰的聲音忽遠忽近，"每個界域都有這樣的守護者。隻不過..."她突然拽著櫻空釋滾向旁邊，原先站立處被一道黑光轟出深坑。
莫言站在坑邊，玄鐵劍上纏繞著不祥的黑霧。她的銀白麵具裂開一道縫，露出底下泛著紫光的豎瞳："雪凰，你越界了。"
"哎呀，被發現了。"雪凰吐吐舌頭，把櫻空釋推向村莊方向，"快去修補裂縫！這裡我擋著！"
櫻空釋踉蹌著衝向村莊中心。背後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衝擊波掀飛了半個屋頂。他在漫天冰晶中看清了能量源——水井上方懸浮著一道三寸長的金色裂縫，正不斷滲出珍珠母色的冰霧。
身體先於意識行動起來。當他劃破手掌將血滴向裂縫時，井水突然沸騰，某種古老的語言自動從喉間湧出。冰霧開始回縮，裂縫邊緣生長出晶簇般的封印紋路。
"堅持住！"雪凰的喊聲混雜在打鬥聲中，"用你的記憶做錨點！"
櫻空釋閉上眼，任由雪國的畫麵在腦海中奔湧。族長教他凝冰成劍的早晨，長老們在極光下吟唱的古老歌謠，訓練場上同族少年們的笑鬨...記憶中的溫暖與現實的嚴寒形成平衡，當他再度睜眼時，裂縫已變成井沿上一圈金色花紋。
村莊的冰殼開始龜裂。蘇醒的村民們困惑地看著自己結霜的衣襟，孩子們嬉笑著把碎冰當球踢。沒有人記得被凍結的瞬間，就像當年雪國的鄰國無人記得那片終年不化的雪原曾有過文明。
櫻空釋精疲力竭地靠在井邊，發現莫言和雪凰都不見了蹤影。隻有雪地裡插著一柄冰晶短劍，劍柄上係著張字條：
"下次見麵，告訴你另一半真相。——雪凰"
短劍旁還有枚巡守司的銅錢，上麵的符文是被鎖鏈纏繞的門形圖案。
他摩挲著銅錢，發現霜霧村的天空格外澄淨。常年籠罩第七界域的灰霧消散了，仿佛有雙無形之手擦去了世界的塵埃。在井水的倒影裡，他看見自己眼瞳深處泛著與裂縫相同的金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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