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霧像塊浸透血水的腐布,沉甸甸地壓在防禦圈上空,將最後一絲天光都絞成暗紅的絮狀。林夏的作戰靴碾過了望塔鏽蝕的鐵台階,每一步都像踩在將斷未斷的骨頭上,發出令人後槽牙發酸的“咯吱”聲。她扶著布滿蛛網彈孔的欄杆,指腹能摸到凹陷處乾結的血痂——那是三天前狙擊手撤離時留下的痕跡。
霧氣在腳下翻湧,防禦圈的輪廓在灰紅色瘴氣中若隱若現。這座用報廢裝甲車、集裝箱鋼板和報廢公交車拚湊的臨時堡壘,此刻在赤霧籠罩下泛著詭異的冷光。生鏽的鐵皮接縫處滲出暗紅液體,像極了被縫合卻開始潰爛的傷口。斷裂的鐵絲網在風中無力搖晃,遠處幾扇用木板釘死的車窗突然傳來重物撞擊聲,驚得林夏猛地按住腰間的戰術刀。這座他們用血肉之軀構築的防線,此刻脆弱得如同孩童搭起的紙牌屋,任何細微的震動都可能讓它轟然倒塌。
“這裡的鋼板厚度隻有三毫米。”林夏用手指叩擊欄杆,金屬發出空洞的回響,“普通喪屍的衝撞或許能擋住,但暴君的骨盾一擊就能砸穿。”她指向西南角的缺口,那裡用木板和鐵絲臨時封堵,“上次屍潮衝擊後,這個缺口的鋼筋已經變形,縫隙能塞進三根手指。”
沈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缺口處的鐵絲網上掛著塊腐爛的布料,被風一吹就劇烈晃動。“我們的金屬探測器顯示,這一帶的地下光纜還在工作。”他翻開物資清單,紙張邊緣卷成波浪,“如果能把光纜抽出來當鋼筋用,能加固缺口,但需要至少五個人挖三天。”
“挖三天?”拾荒者首領的粗嗓門從樓梯口傳來,他手裡的霰彈槍往地上一頓,“現在每天能找到的罐頭都不夠分,哪有閒工夫挖光纜?上周去醫院搜物資,我們三個兄弟都沒回來,現在又要抽人乾這沒影兒的活?”
林夏猛地轉身,實驗室白大褂的下擺被裹挾著腐臭氣息的狂風高高掀起,露出戰術腰帶上寒光閃爍的匕首。她伸手按住被風吹得嘩啦作響的防禦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王哥,這不是沒影兒的活。"指尖沿著泛黃的圖紙滑動,十幾個用紅筆圈出的紅點像潰爛的傷口般刺目,"三天前無人機拍下的熱成像顯示,屍潮正在以蜂窩狀陣型集結。"她突然將圖紙翻轉,背麵密密麻麻的計算公式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根據流體力學模型推算,當它們的數量突破臨界點,西南角那座鏽蝕的高架橋將成為首個突破口——那裡的鋼筋混凝土已經出現結構性裂痕,承受力連正常狀態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她抬頭時,瞳孔裡倒映著遠處搖搖欲墜的了望塔,"一旦缺口被撕開,就像在決堤的大壩上捅窟窿,整座城市最後的防線都會變成吞噬我們的絞肉機。"
“紅筆圈幾個點就想讓我們賣命?”王哥的副手啐了口唾沫,他的手臂上纏著臟兮兮的繃帶,“小姑娘懂什麼?末世裡活著靠的是運氣,不是你畫的破圖!我們拾荒者憑本事搶物資,憑什麼要聽你指揮挖光纜?”
“憑她救過你的命!”蘇晴的短刀突然出鞘,刀光映著她冰冷的臉,“上次在購物中心,是誰被暴君追得哭爹喊娘?要不是林夏找到弱點,你現在早就成喪屍的糞便了!”
“你他媽說什麼?”王哥猛地揪住蘇晴的衣領,霰彈槍的槍口幾乎頂到她臉上,“彆以為有異能就了不起!我們拾荒者不受任何人指使,大不了我們自己出去建防禦圈!”
"夠了!"林風的吼聲如同平地驚雷,震得臨時指揮部的鐵皮屋頂簌簌落灰。他脖頸處青筋暴起,藍白色的電流順著血管遊走,在掌心炸開成刺目的電弧,劈裡啪啦的聲響混著臭氧味道彌漫開來。他抬腳踹開擋在身前的折疊椅,金屬椅腿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尖嘯。
眾人噤聲的刹那,林風已大步跨到斑駁的防禦圖前。泛黃的圖紙上滿是用紅筆圈畫的痕跡,他的手指重重戳在西南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林夏說得對,那裡確實是致命弱點。"他扯下纏在手臂上的繃帶,露出裡麵新鮮的燙傷,"上周我帶小隊檢修時,發現三號支撐柱的焊點已經開裂,那些地方的金屬疲勞程度遠超預計。"他突然掀開牆角的帆布,露出半截鏽跡斑斑的鋼梁,斷麵處參差不齊的裂口清晰可見,"就像這樣——再受一次屍潮衝擊,整麵牆都會塌。"
陳博士推了推老花鏡,聲音帶著擔憂:“加固需要至少二十塊鋼板和五十米鐵絲,我們的庫存隻剩三塊鋼板,鐵絲還夠二十米。”她翻開物資賬本,上麵的數字觸目驚心,“最麻煩的是水泥,混合赤霧的雨水會腐蝕普通水泥,必須用帶防水添加劑的特種水泥,我們一點都沒有。”
趙猛突然一拳砸在了望塔的牆壁上,水泥碎屑簌簌落下:“特種水泥?那玩意兒隻有建材市場有!上次去那裡搜物資,光是門口的舔食者就殺了我們兩個兄弟!現在要去建材市場?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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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建材市場也行。”林夏突然開口,蒼白的指尖用力按壓在布滿紅藍色標記的防禦圖上,在地圖邊角處劃出一道蜿蜒的灰線。她的指甲縫裡還沾著乾涸的泥漿,那是今早勘察地形時留下的痕跡,“城北的廢品回收站有堆積如山的廢棄混凝土塊,用液壓機碾碎後,再混合雙紋花汁液就能代替特種水泥。”
說到這裡,她翻開隨身帶著的破舊筆記本,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幾片乾枯的雙紋花標本,“沈硯在第七號實驗日誌裡詳細記錄過,這種花分泌的黏液含有特殊的聚合酶,能在分子層麵增強水泥的抗腐蝕性,效果比舊世界的工業添加劑還要好。”她頓了頓,抬頭望向窗外扭曲生長的變異植物,“而且雙紋花在輻射區邊緣就能找到,比冒險去建材市場安全得多。”
沈硯的瞳孔微微收縮:“但雙紋花隻在北緯37°生長,最近的花海離這裡有十公裡,來回需要兩天,還得穿過三隻暴君的領地。”他看著王哥,“你們拾荒者熟悉那片區域,能不能派兩個人帶路?”
王哥的臉色變了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霰彈槍的扳機:“去花海?那地方早就被屍潮占了!上個月我們有個兄弟想摘花賣錢,結果被喪屍分了屍,連骨頭都沒剩!”他突然冷笑,“我看你們就是想讓我們去送死,好獨吞防禦圈的物資!”
林夏踉蹌著向前半步,沾著暗紅血漬的戰術靴碾碎了腳邊半截指骨。她扯下蒙住口鼻的防風巾,露出被勒出道道血痕的蒼白臉頰,發絲黏在冷汗浸透的額頭上,隨著劇烈的喘息微微顫動。
"你簡直不可理喻!"她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尾音在呼嘯的北風裡破碎。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指向防禦圈外堆積如山的屍骸——那些還在冒著熱氣的軀體扭曲成各種詭異的姿勢,腐爛的皮肉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磷光,幾具喪屍的脖頸還在不自然地扭動,喉頭發出瀕死的嗬嗬聲。
"那些屍體還沒涼透!"林夏突然撲到鏽跡斑斑的鐵絲網上,金屬網劇烈震顫,掛著的空罐頭盒叮當作響。她用力搖晃著鐵絲網,仿佛要搖醒裡麵那些麻木的人,"看看它們!昨天還和我們一樣是活人!如果不趁著屍潮間隙加固工事,下次潮水漫過來的時候,"她的指甲深深摳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結冰的土地上,"誰都活不了!你們寧願抱著發黴的罐頭等死,也不願花兩天時間給自己找條活路?"
“找活路?”王哥猛地扯開襯衫,露出胸口猙獰的傷疤,“這道疤就是上次去找活路留下的!你們這些坐實驗室的懂什麼?末世裡最靠譜的是手裡的槍和眼前的罐頭,不是你說的雙紋花和破水泥!”
沈硯突然將步槍扔在地上,金屬碰撞聲讓爭吵聲戛然而止。“我跟你們去花海。”他解開手腕的繃帶,露出還在滲血的傷口,“我知道暴君的弱點,也認得雙紋花。你們派兩個人帶路,物資找到後,拾荒者多分三成罐頭,我和林夏守著防禦圈挖光纜。”
王哥的目光在沈硯的傷口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防禦圈外遊蕩的喪屍,喉結滾動了一下:“三成太少,五成。”他伸出五個手指,“而且你們得把醫院找到的抗生素分我們一半,我手下有三個兄弟感染了,快撐不住了。”
“三成罐頭,抗生素分你們四成。”林風立刻接口,雷電在他掌心穩定下來,“但你們必須保證帶回來至少五十公斤雙紋花,少一斤都不行。”他看向蘇晴,“你跟他們一起去,速度異能能應付突發情況。”
蘇晴收起短刀,冷冷地瞥了王哥一眼:“最好彆耍花樣,不然我的刀可不認人。”
王哥哼了一聲,轉身招呼手下:“小三、石頭,跟我走!帶上最好的繩子和砍刀,我們去會會那些暴君!”他走下了望塔時,突然回頭對林夏說,“如果這次能活著回來,我就信你的破圖。”
林夏緊攥著那張被冷汗浸濕的防禦圖,看著他們的背影被翻滾的赤霧一點點吞噬。暗紅色的霧氣在三人消失的方向劇烈翻湧,仿佛某種巨獸正在咀嚼獵物,她的瞳孔隨著霧氣的波動微微收縮。直到沈硯的袖口輕輕蹭過她的手背,她才猛地回過神,指甲在地圖邊緣留下三道月牙形的白痕。
"去倉庫。"她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指腹反複摩挲著地圖上蜿蜒如血管的光纜路線。那些用紅筆圈出的重點區域已經暈開墨漬,像是乾涸的血跡。"挖開硬化路麵至少需要兩把液壓鉗,倉庫二層的工具櫃裡應該還有備用。"她忽然抬起頭,借著應急燈青白的光暈,能看見沈硯眼下濃重的青影——那是連續72小時輪班值守留下的印記。
林夏的戰術靴碾過地麵龜裂的水泥塊,碎碴在靴底發出細微的crunch聲。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就是在這條通往倉庫的走廊裡,他們發現了第一具變異體的殘骸,那具扭曲的軀體上布滿了類似光纜紋路的增生組織。此刻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腰間的軍刺,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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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暗門。"沈硯突然出聲,他的槍口已經轉向左側牆麵——那裡有塊瓷磚的縫隙比其他地方寬出半指。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被他們用迷彩布遮掩的暗格,藏著整個基地最危險的秘密。而此刻,比暗格裡的東西更讓她不安的,是赤霧中若有若無的高頻嗡鳴,就像千萬隻機械昆蟲正在啃噬基地的地基。
倉庫裡彌漫著機油和黴味,貨架上的罐頭箱東倒西歪,角落裡堆著生鏽的工具。林夏拿起一把鐵鍬,木柄上的裂紋裡塞滿了泥土:“這些工具夠嗎?”她看向沈硯,發現他正盯著角落裡的發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