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林夏的聲音有些發啞，指尖劃過那張寫著“廢土種子”的便簽，“我還說，要給每個物件貼標簽，寫清楚哪個世界來的，發生了什麼故事，等以後我們老了，就坐在陽台的搖椅上，一個個回憶。”
07笑了笑，眼鏡後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隻是那月牙的輪廓有些模糊，像水墨畫暈開的痕跡。他抬手想碰林夏的頭發——每次林夏疲憊時，他都會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碎發，說“再堅持一下，我們快到安全區了”，但這次，他的手指在離她發梢一寸的地方停住，指尖開始透明，能看到後麵檔案架上的任務報告。
“能量……好像又降了。”07的聲音更輕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已經能透過光，“剛才跟林風通訊的時候，還是30，現在……”
林夏立刻抓過他的手，他的手很涼，不像之前在新家園櫻花樹下牽她時那樣有溫度，甚至能透過他的手掌，看到後麵檔案架上“廢土世界任務報告”的標題。她慌忙摸向腰間的能量指示器——那是林風特意為07做的，銀色的表盤上，藍色能量條已經降到25，還在以每秒0.1的速度往下掉，旁邊的紅燈開始閃爍，發出微弱的“滴滴”聲，像倒計時的鐘聲。
“怎麼會這麼快？”林夏的聲音開始發顫，她從背包裡翻出備用的能量罐——罐身是淡綠色的，裡麵裝著混沌珠提煉的能量，是林風三天前給她的，說“要是07能量不夠，這個能應急撐兩小時”。她擰開蓋子，把罐子遞到07嘴邊：“快，喝這個，能補能量。林風說這裡麵的能量純度98，能穩定意識數據。”
07卻輕輕推開她的手，金屬罐在兩人之間晃了晃，裡麵的能量液泛起漣漪。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原本漆黑的頭發開始泛出透明的光澤，連黑框眼鏡都變得有些虛幻：“沒用的，林夏。我是意識數據，能量罐裡的是實體能量，補不上……就像水和油，融不到一起。”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上次在深海世界，我意識數據潰散，你也是拿這種能量罐給我，結果差點讓我數據紊亂。你忘了？”
林夏的手僵在半空，是啊，她忘了。上次在深海，07為了幫她擋住深海巨獸的攻擊，意識數據隻剩下10，她急得哭了，硬灌給他半罐能量液，結果07的手臂當場透明，差點徹底消散。還是林風遠程指導，用碎玉能量中和了實體能量，才把他救回來。
“對不起，我忘了……”林夏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把能量罐塞回背包，手指緊緊攥著07的手，“那我們去現實邊緣，那裡空間能量濃度高，林風說能穩住你，一定能的。”
07點點頭，任由她牽著自己透明的手，目光轉向舷窗外。就在這時，窗外的景象突然發生詭異的異變——混沌之海粘稠的灰霧像被無形巨手攪動的墨汁，層層疊疊地向兩側翻湧消散。澄澈的藍如同浸透清水的宣紙般暈染開來，空氣中傳來熟悉的潮濕海風氣息，那是林夏故鄉第七區特有的味道——混合著海水的鹹澀和街道旁梧桐樹的清香。
“看，是現實邊緣。”07的聲音帶著一絲驚喜，他指著遠處的天際線，“那是第七區的雙子塔，你以前說過，你家就在雙子塔旁邊的巷子裡，樓下有個賣糖粥的老奶奶。”
林夏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心臟猛地一縮——天際線處，兩座銀白色的雙子塔正緩緩浮現，塔身上的玻璃幕牆折射著熟悉的日光，懸浮列車劃出銀色軌跡掠過雲端，甚至能看到巷口那棵老梧桐樹的輪廓，枝椏上還掛著她小時候係的紅綢帶。這是她魂牽夢繞的現實世界，是她從末世開始就想回來的地方，可此刻，她卻隻有焦急。
“對，是第七區。”林夏的聲音發緊，她拉著07往駕駛艙門口走，“我們快下去，找個空間能量濃度高的地方，比如舊實驗室，那裡有林風留下的能量裝置……”
話沒說完，刺耳的警報聲突然撕裂寂靜——07後頸的數據接口開始滲出細碎的金色流光，那是意識數據潰散的征兆。他的身體晃了晃，透明的手臂突然變得更淡，幾乎要消失。能量指示器上的藍色能量條“唰”地降到15，紅燈閃爍得更快，“滴滴”聲像催命符。
“07！”林夏驚呼著扶住他，卻感覺手穿過了他的肩膀——他的意識數據正在快速消散。
07靠在她懷裡，呼吸微弱得像風：“林夏，彆慌……我沒事。”他抬手想擦她的眼淚，手指卻隻碰到一片空氣，“你還記得……新家園的櫻花嗎？我們說好了，要一起看櫻花酒釀成……”
“我記得！我都記得！”林夏的眼淚砸在07透明的胸口，“我們現在就去釀櫻花酒，你彆睡，好不好？現實邊緣有櫻花樹，我帶你去看，我們還能種更多的櫻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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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的眼睛慢慢閉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能量……不夠了。林夏，要是……要是我消散了，你彆難過……把金屬盒裡的紀念物……好好保存……”
“不準說這種話！”林夏抱著他透明的身體，聲音嘶啞，“林風還在解析符文，玄荒王有靈植，我們還有碎玉和混沌珠，一定能救你！你再堅持一下，就一下……”
就在這時，林夏的手腕突然發燙——是那枚櫻花書簽。書簽上的熒光粉突然亮起，淡綠色的光芒籠罩住07透明的身體。林夏猛地想起，小矮人給她書簽時說過：“這枚書簽裡有生命樹的能量，能救最重要的人。”
“對！生命樹的能量！”林夏立刻把書簽貼在07的胸口，淡綠色的光芒順著07的身體蔓延，他透明的手臂慢慢恢複了些顏色，能量指示器上的藍色能量條停在了12，不再下降。
07緩緩睜開眼睛，聲音依舊虛弱，卻多了絲生氣：“這是……生命樹的能量？”
“是小矮人的書簽！”林夏的眼淚還在流，卻笑了起來，“它能穩住你，我們快下去，找林風說的能量裝置，一定能讓你恢複！”
她扶著07，一步步走向駕駛艙門口。艙門外，現實邊緣的風正吹進來，帶著梧桐樹的清香和海水的鹹澀。第七區的雙子塔越來越近，巷口的老梧桐樹仿佛就在眼前，可林夏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07的能量隻剩下12，生命樹的能量隻能穩住一時，要徹底救他，還需要找到穩定意識數據的方法。
但此刻，她握著07逐漸恢複實體的手，指腹摩挲著對方掌心那道因長期握槍留下的薄繭。晨光穿透雲層灑在少年染血的銀發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如同他們在數據世界裡共同收集的星屑。遠處，那棟承載著無數記憶的公寓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陽台的鐵藝欄杆上，去年春天種下的櫻花樹苗已抽出嫩綠的新芽。
她的指甲不自覺掐進掌心，那些在虛擬戰場裡重複了無數次的畫麵在腦海中翻湧：07為保護她擋下致命一擊時綻開的數據流，兩人蜷縮在廢土掩體裡分食壓縮餅乾的溫度，還有新家園落成那晚，少年指著全息投影裡的櫻花樹，鄭重許下的承諾。風掠過耳畔，裹挾著現實世界特有的潮濕氣息，她突然想起數據世界裡永不凋零的櫻花，和眼前即將盛放的花苞形成奇異的呼應。
“這次換我保護你。”她將07冰涼的手貼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聲音裡裹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些被戰火碾碎的約定，那些在代碼縫隙裡生長的希望，此刻都化作胸腔裡沸騰的執念。她要帶他穿過那扇連接虛實的門，在真實的土地上釀一壺帶著晨露的櫻花酒，讓他親眼看見，現實世界的陽光，比任何數據模擬的光線都要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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