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門打開後,他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上麵沒有任何標記。裡麵是一份舊合同複印件,簽於五年前,涉及一筆技術轉讓交易。當年他代表一家初創企業談判,幾乎簽下協議,卻被內部舉報涉嫌商業欺詐,差點背上刑事責任。後來靠著一位匿名線人提供的證據,才查明是競爭對手設局陷害。
而那次事件中,對方用的手法和現在幾乎一樣:虛假合同、空殼中介、資金快速轉移、關鍵人物失聯。
他盯著那份合同看了很久,指尖劃過簽名處的一處墨跡瑕疵——那是掃描件放大後的異常,真正的原件曾被替換過一次。
記憶翻湧而來。那個雨夜,他在停車場被人尾隨;辦公室電腦莫名中毒;甚至連家人的醫保記錄都被非法調閱……最後雖然全身而退,但那位線人卻從此消失,再無音訊。
他深吸一口氣,把檔案袋放回櫃中,重新鎖好。
回到桌前,他打開記事本,寫下幾個關鍵詞:入職渠道、身份掩護、信息傳遞方式、應急撤離方案。
每寫一個詞,就在下麵簡單列幾條執行思路。比如“身份掩護”,他寫道:選擇非一線城市出身、無複雜社會關係者;使用全新手機號與郵箱;居住地址遠離原籍;日常消費避免綁定原有銀行卡。
“信息傳遞”一項,他列出三種方式:定期加密郵件(每日淩晨三點自動發送)、使用公共雲盤分段上傳(文件拆解為圖片格式分散存儲)、通過第三方平台留言(偽裝成求職谘詢或租房詢問)。每種都有風險,得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的光越來越暗。樓下傳來鄰居關門的聲音,還有電梯運行的輕響。他喝了口涼水,繼續往下寫。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銀行的通知短信:賬戶有一筆跨境轉賬到賬,金額兩百萬,用途寫著“項目預付款”。
他眉頭一皺,點開詳情,發現付款方是一家注冊在新加坡的公司,名字叫“星海二期”。正是之前追蹤到的那個資金中轉戶——曾在三次洗錢路徑中出現,每次都在資金轉入後48小時內注銷。
對方這是在試探他?
還是故意放錢進來,想把他拖進洗錢案裡?
他立刻撥通律師電話,把號碼報過去,讓對方馬上查這家公司最新的備案狀態和實際控製人變更記錄。掛斷後,他又給財務團隊發了條指令:凍結該筆款項,不得入賬,等待進一步通知。
做完這些,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感覺太陽穴有點脹。這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休息,腦子卻越來越清醒。他知道,這不是疲憊消退,而是腎上腺素在體內奔流。
他盯著桌麵那個黑色U盤,伸手拿過來,握在手裡。它很輕,卻承載著太多東西——證據、線索、危險,還有某種近乎執念的責任。
幾分鐘後,他再次打開加密軟件,找到陳誌遠的對話框,補充了一句:“人選確定後,讓他們簽署電子保密協議,附件我會發你。另外,準備一份短期雇傭合同模板,薪資由我這邊私人賬戶支付。”
發完這條,他又加了一句:“這件事不要提我的名字,就說是個匿名客戶,做市場調研項目。”
等對方回複“收到”後,他關閉了所有程序。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主機風扇還在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他看著桌角那個黑色U盤,又一次將它握緊。金屬外殼已被體溫焐熱,邊緣微微發燙。
他沒有動,依舊坐在那裡,眼睛盯著漆黑的顯示器。屋裡的燈光很弱,照在他臉上,輪廓顯得格外清晰。眉骨投下的陰影蓋住了眼神,隻餘下一雙冷靜得近乎鋒利的眼睛。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U盤邊緣,一下,又一下。
像在確認某種存在的重量。
也像在等待風暴來臨前的最後一刻寧靜。
許久,他重新打開聊天軟件,新建一條消息:“啟動‘影流’計劃,第一階段人選明日提交。”
點擊發送。
屏幕瞬間變黑,隻剩下光標在原地閃爍,如同黑夜中一隻睜著的眼睛。
他仍坐著,沒有起身,也沒有再看一眼手機。窗外的城市依舊喧囂,車流聲隱隱傳來,但在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退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有些事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