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沒回頭。
“孩子今天上學,你送嗎?”
“嗯,八點出門。”她答完,拉開門出去了。
房門關上後,他打開那張紙條。上麵寫著一行字:“彆忘了吃藥。”字跡工整,像是特意寫慢的,每一個筆畫都透著小心。
他看了眼桌上的藥瓶,白色小瓶,標簽朝下。那是醫生開的抗焦慮藥物,每日一次,飯後服用。昨天吃完就沒再補,原本以為沒人注意。
他擰開瓶蓋倒出一粒,就著微涼的咖啡咽下去。苦味順著喉嚨滑落,帶來一絲清醒。
剛放下杯子,郵箱提示音響起。
是技術支持組的回複:“編號F7加密文件已破譯,內容如下。”
附件打開,是一份內部會議紀要掃描件。會議日期是上周三,地點標注為“總部B區302室”。議題欄寫著:“關於‘光影計劃’下一階段執行方案及預算調整”。
紀要中提到,原定投入三千萬元用於“輿論引導專項”,現因監管審查加強,決定將其中一千五百萬元改為“間接支持”,通過第三方機構以“內容讚助”形式支付給指定媒體,同時要求各合作平台保持每周至少兩次深度報道發布頻率。
落款處有一個簽名,模糊不清,墨跡暈染,但旁邊打印的名字能看清:
周維鈞
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收緊,指節泛白。
周維鈞——現任“啟明控股”戰略顧問,也是三年前那場並購案中,親手將他排擠出董事會的人。他曾以為那是一次商業博弈的失敗,現在看來,或許從那時起,這張網就已經開始編織。
這時,窗外開始發白。遠處高樓的輪廓一點點清晰起來,城市即將蘇醒。他調出之前整理的資金模型,在最新數據基礎上重新跑了一遍驗證程序。
進度條走到百分之九十七時,係統自動標紅了一個新發現:那家接受“內容讚助”的媒體之一——《深度中國》,曾在三天前發表過一篇題為《亞瑟巨額投資疑雲再起》的報道,發布時間正好在資金到賬後的十二小時內。
幾乎是同步操作。
他截下這張圖,新建一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Level2可提交”。裡麵隻放了四樣東西:銀行流水截圖、音頻文字稿、會議紀要片段、以及這張帶有時間關聯的資金路徑圖。
做完這些,他沒有關閉電腦,也沒有起身活動。屏幕上的藍光映在他臉上,冷靜而穩定,像是一具不會疲倦的機器。
樓下傳來孩子的說話聲,清脆而明亮:“媽媽,我的科學作業要交打印版嗎?”
接著是艾迪的聲音:“書包帶好了嗎?外套穿厚一點。”
片刻後,大門輕輕合上。
他刷新了一次通訊軟件,確認“影流”小組沒有新消息。然後打開日程表,找到上午九點的法律顧問會議,在前麵打了個勾。
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正準備寫下待辦事項,突然注意到音頻文件裡那段話的某個細節。
“Z組長的意思是,維持現有節奏……”
Z組長。不是負責人,也不是主管,而是“組長”。
說明這個組織內部有分級管理結構,而且使用代號稱呼高層。這種模式常見於高度隱蔽的運作體係,一般不會對外透露層級關係。通常,代號背後還藏著身份編碼規則。
他重新翻看組織架構圖,試圖找出其他可能的代號線索。就在放大某一角落時,發現邊緣有一串手寫的編號:Z0724。
日期格式。七月二十四日。
他立刻調出舊檔案,查找那天發生的事。
頁麵加載出來的一刻,他的手指停住了。
七月二十四日,正是華僑托投資金正式劃撥的日子。
也是那一天,係統日誌顯示,有未知IP嘗試訪問資金審批後台,雖未成功,但留下了三次試探性登錄記錄。當時被判定為普通爬蟲攻擊,未作深究。
而現在,Z0724,很可能不是日期,而是身份編號:Z序列第七號成員,入職或激活時間為7月24日。
他迅速比對已知線索:Z負責外部資源對接,掌控媒體渠道,擁有決策影響力,且能直接影響“光影計劃”執行節奏。
而周維鈞,恰好曾在兩年前兼任某文化傳媒集團董事,與《深度中國》總編輯私交甚篤。
兩個影像在他腦中緩緩重疊。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行指令:
【生成完整證據鏈摘要,設定自動發送觸發條件:若本人連續24小時無登錄記錄,則立即推送至檢察機關指定信箱。】
設置完畢,他關閉所有敏感窗口,僅留下一張空白便簽。
上麵寫著:
“當謊言足夠精密,它就成了真相的替身。
但隻要起點是假的,終有一天,影子會踩到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