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小亞明搖頭,“我想把第一批數據篩選完再走。那個本地IP,我已經鎖定了大致範圍,半徑不超過五公裡。如果它是遠程控製端,附近應該還有信號接收裝置。”
亞瑟走回來,俯身看了看他的屏幕。地圖上圈出一片區域,覆蓋兩處產業園區、一個老舊居民區和一家小型數據中心。“先標記位置,彆打草驚蛇。”他說,“等我們的人手到位,再實地排查。”
小亞明點頭,保存了文件。忽然,他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爸,你說他們到底想乾什麼?隻是為了賺錢?還是……有彆的目的?”
亞瑟沉默了幾秒,目光落在白板上那個“輿論操控”的黃圈上。“如果隻是賺錢,不會費這麼大勁布這麼久的局。”他緩緩開口,“你看那些被撤檔的片子,題材各異,但都有一個共性——它們都在講真話。有人揭露行業黑幕,有人還原曆史細節,有人記錄普通人的真實生活。這些東西,動搖不了股價,卻能影響人心。”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他們想要的,是控製。誰拍什麼戲,說什麼話,觀眾看到什麼,都由他們決定。一旦成了,我們就不再是創作者,隻是執行者。”
小亞明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指節微微發白。他想起母親最後一部作品被強製刪減三分之二的畫麵,想起父親在董事會上據理力爭卻被集體否決的夜晚,想起自己親手修複的一段原始素材,第二天就莫名丟失。
“所以我們必須攔住他們。”亞瑟聲音低了下來,“不是為了公司,是為了以後還能有人敢說實話。”
小亞明抬起頭,眼神變了。不再是擔憂,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沉下去的決心,像深海中的礁石,不動聲色,卻堅不可摧。他合上平板,重新站起來。“那我從今天開始,二十四小時輪守。隻要有異常,第一時間通知你。”
亞瑟看著他,終於露出一點笑意,眼角的紋路舒展開來。“好。你負責技術防線,我來搭外部網絡。我們兩個,一條線都不能斷。”
小亞明也笑了下,轉身走向門口。走到一半,他又停下,像是突然記起什麼重要的事。“對了,我剛才順手查了下恒通運維的社保繳納記錄。”他回頭,“那個法人代表陳建國,去年十一月突然多交了一筆商業保險,投保公司叫‘遠山資管’。”
亞瑟皺眉。“這家公司有印象嗎?”
“沒有公開信息。”小亞明搖頭,“但我記得,三個月前我們簽第二個維護合同時,合同附件裡出現過這個名字,作為第三方擔保方。”
亞瑟立刻走回電腦前,調出那份合同掃描件。他在附件頁翻到第十七頁,找到了那個名字。字體和其他內容略有不同,筆畫稍粗,邊緣略顯模糊,像是後期添加的圖像層。“不是原始文件。”他說,“是替換過的。”
小亞明點頭。“我懷疑,真正的合同早就被調包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是他們偽造的版本。”
亞瑟把頁麵截圖保存,加入證據包。“把這個也放進‘影子組’檔案。明天一早,我去趟檔案室,調原始合同底單。”
小亞明應了一聲,推門離開。
辦公室隻剩亞瑟一個人。他坐回沙發,閉上眼睛,腦子裡還在過著剛才的計劃。每一步都得小心,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會前功儘棄。他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曾站在類似的十字路口——那時他還年輕,以為正義隻需勇氣就能實現;如今他知道,真正的戰鬥,靠的是耐心、布局,以及絕不退讓的信念。
他睜開眼,走到保險櫃前,輸入六位密碼,指紋驗證通過,櫃門“哢”地一聲彈開。硬盤靜靜躺在裡麵,旁邊是打印出來的圖譜和合同複印件,紙張邊緣已被反複翻閱磨得微卷。他伸手確認了一下,合上櫃門,重新鎖好。
然後他回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新建文檔,標題寫上“行動計劃草案”。他敲下第一段內容:
目標:揭露北緯基金及其關聯方通過非法手段滲透影視製作鏈條的行為;
原則:靜默推進,分階段釋放信息,確保人身與數據安全;
第一階段:完成內部數據歸檔與技術防禦升級,鎖定核心節點位置,啟動獨立存證機製;
第二階段:聯合外部力量進行交叉驗證,收集可司法采信的證據鏈;
第三階段:擇機釋放關鍵信息,引導公眾關注,推動監管部門介入。
寫到這裡,他停下來,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十二分。
窗外,第一縷晨光悄悄爬上樓頂,淡金色的光線穿透雲層,灑在玻璃幕牆之上,折射出微弱的輝芒。城市還沒完全醒來,街道空曠,隻有環衛車緩緩駛過,刷地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一隻麻雀落在窗台邊緣,歪頭看了他一眼,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亞瑟合上電腦,靠在椅背上,沒有睡意。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不再隻是被攻擊的一方。反擊已經開始,哪怕還沒有人察覺。
他站起身,關掉燈,房間陷入黑暗。最後一縷光線從窗簾縫隙中滑過,落在保險櫃的金屬邊緣,一閃而過,如同刀鋒掠過水麵,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