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清的話音剛落，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有的相互對視一眼，似乎在無聲交流著；有的則低頭沉思，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還有的人則興奮地與身旁的人低聲議論著。一時間，堂屋內充滿了各種聲音，或高或低，或急或緩，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嘈雜的景象。
片刻之後，眾人議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獨自安靜站在角落裡的李山根第一個表態：“我同意！”
被搶占了先機的眾人納悶不已，今日這李山根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錯失良機，大家懊悔不已，於是大多數人紛紛開口附和表示同意；有幾個隻有兒子沒有女兒的人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李德清看見他們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就來氣，不過他懶得和他們計較，反正一會兒有他們好果子吃。
見沒人說不同意，李德清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樂嗬嗬地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們就來說說束修的問題吧。想必大家應該都知道，鎮上和縣城最最便宜的學堂一個月也要一兩銀子的束修……”說到這裡，李德清惡趣味地停頓了一下，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眾人的反應。隻聽見眾人不斷發出抽氣聲，但沒有人說話，明顯有了前兩次的經驗，這回大家都學乖了，知道村長的話肯定還沒有說完，所以大家都在等村長說完話後再表態。
李德清滿意極了，繼續笑眯眯地道：“不過咱們村肯定不一樣，咱們建學堂的目的是為了讓孩子們上學，而不是為了掙錢。所以但凡村裡有女孩的人家，隻要他家的女孩去上學，那麼他家的男孩和女孩都不需要交束修。但是有女孩的人家如果不讓女孩上學的話，那不管他家交多少束修，他家的男孩都不能去學堂上學！”
聽完村長的話，眾人高高提起的心又落回肚子裡，有人在心裡默默吐槽：不知道村長什麼時候學會說話大喘氣的，這一下又一下的，真的是山路十八彎，過了一彎還是一彎！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就夠了！
這下輪到沒有女兒的人家開始著急了。李德清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的反應，默默在心裡吐槽：之前說到不讓女孩上學的時候，你們既不同意也不反對，明顯就是想當牆頭草，隻等最後誰占上風你們就往哪邊倒，但你們以為牆頭草是那麼好當的嗎？曆史早就告訴過我們，越想左右逢源的人死得越早！活該這下你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哼！
有人小聲地嘀咕道：“那我們這些沒有女兒的可怎麼辦啊？”
李德清假裝沒聽見，繼續飽含趣味地欣賞他們臉上焦急的神色。
那幾戶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是在推舉代表還是在商量說詞。
李德清欣賞夠了他們的神色，腹誹道：哼，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吧？讓你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下長記性了吧？真是鞭子不抽在你們的身上就不知道疼！
終於有人鼓足勇氣問了一句：“村長，那像我家這樣隻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孩子們如果想要上學堂的話該怎麼辦啊？”
李德清繼續裝傻充愣：“啊？難道我剛才忘記說你家這種情況了嗎？”李德清伸出右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這記性真是被狗吃了！”
狗：彆瞎說，我可沒吃！勿cue！
眾人：……
李德清也不管眾人怎麼想的，演完戲的他樂嗬嗬的道歉：“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大家，是這樣的，像你這種沒有女兒的人家也是一樣不用交束修就可以上學，但是你得保證，以後你家有了女兒或者孫女都必須得送到學堂上學！”
李德清的話音落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也就是說隻要願意把自家的女孩送到學堂去，那麼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管是幾個孩子全部都不要束修。這不管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是自己占便宜的事啊，那必須得無條件支持村長的決定啊！
於是幾個心思活絡的人開始拍起村長的馬屁：
“村長，您老人家可真是英明啊！”
“就是就是，有您當村長是我們的福氣啊！”
“是啊是啊，村長，以後您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您讓我打狗我絕不敢攆雞……”
再一次被落下的眾人：好氣好氣，可不能讓他們出儘風頭！
於是眾人開始紛紛誇獎起李德清，誇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李德清自己都要聽不下去了。本來他還準備多在眾人的誇獎聲中沉醉一會兒，但聽著聽著他總覺得不太對勁，怎麼越聽越覺得陰陽怪氣的呢？
不過李德清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眾人的“誇誇比賽”，就有一道聲音解救了他：“村長，可是誰家都不交束修的話，哪裡來的銀子請教書先生呢？”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李德清挑眉，又是李山根這小子啊。要不是知道自己的確沒有和李山根串通過的話，他都要懷疑李山根是自己請來打配合的了。今日李山根像是一股清流一樣，說的每句話句句都在點子上，可真是讓他刮目相看啊！看來以前是自己小瞧了李山根，這年輕人以後肯定大有所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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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清用滿含欣賞的眼光看向李山根：“知意願意每個月出二兩銀子作為束修給教書先生，這樣一來，大家就不必擔心束修的問題了。”
聽完村長的話，眾人反而沉默下來。大家心裡都不好受，愛占便宜是人的天性，但當這便宜是一個弱女子帶來的，自己作為一個男人實在是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人群中有一道略顯年輕的聲音問道：“可是村長，這是不是不太好啊？建學堂林娘子就已經出了二十兩銀子，要是再加上束修的話，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馬上就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要是我的話二兩銀子都掏不出來，更不用說是每個月二兩銀子。”
“我也覺得讓她一個女子獨自承擔這些不太好。”
……
老頭手裡的拐棍“砰”的一下敲擊在地麵，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屋內眾人的聒噪，他麵色嚴肅，似乎在深思熟慮著什麼。看著這位年齡和輩分都最大的老者，眾人沉默下來。
老者捋了一把雪白的胡須，緩緩地說道：“那不如這樣吧，我們村子裡一共有五十四戶人家，這二兩銀子一個月的束修，咱們就平均分攤一下，每家每戶都出一些，你們覺得如何？”
老頭的話音剛落，屋內原本安靜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立刻回應。很顯然，一旦涉及到銀錢的問題，大家都有所顧慮。大家心裡明白，雖然二兩銀子均攤下來一家隻需要出四十來文錢，但長此以往下去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屋內安靜得落針可聞，過了一會兒，李山根第一個發聲，表示同意老頭的提議。有了李山根的帶頭，其他人也開始陸續表態，有的說“行”，有的說“可以”，雖然聲音都不大，但也算是清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老頭聽見大家左一聲右一聲的，也分不清到底誰同意誰不同意，老頭皺著眉說道：“大家都在說話，我也分不清誰同意，誰不同意。不如這樣吧，要是有誰覺得這個辦法不合適，不同意的話，就直接站起來吧。大家放心，我把話放在這兒，就算有人不同意分攤束修，我們也絕對不會把他怎麼樣的。老頭子我在咱們村子裡說的話應該還是有些分量的吧？”
老頭的話音落下，屋內眾人沒有人有動靜，坐著的人依然穩穩地坐著，站著的人也沒有挪動腳步，眾人都在用行動表示同意均攤束修。
李德清心中感慨萬千，一股感動和自豪之情湧上心頭。他看著眼前的李家村村民們，心中暗自感歎：這就是我們團結友愛的李家村！雖然平日裡，大家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但大家吵歸吵，鬨歸鬨，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麵前，大家從來都不含糊！
李德清清了清嗓子說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意，不過，想必大家也都清楚知意現在正在做的那個涼粉生意，雖然掙不了大錢，但相對來說，她掙錢還是比其他人要稍微容易一些。”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知意實在負擔不起每個月二兩銀子的束修，那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商量如何均攤這筆束修，大家覺得這樣可以嗎？”
說完，李德清看了看眾人的反應，然後又補充道：“我知道大家可能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這是知意的心意，最重要是知意現在有這個能力，所以我們隻用接受知意的好意就行了。要是大家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幫知意做些力所能及事情吧。”
輩分最大的老頭拍了板：“也好，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學堂的建造問題大家一致同意，天也快黑了，李德清就讓眾人散了，一切等他明日去縣城回來後再說。
眾人一一散去，李德清在院子裡站了許久，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李德清都沒有挪動腳步。王桂花以為他是在發愁銀子的問題，所以也沒打擾他，直到飯做好了，王桂花喊李德清進屋吃飯，喊了幾回，李德清才磨磨蹭蹭的進來了，而且李德清端著碗夾了菜又出去在院子裡摸黑吃飯，留下屋內摸不著頭腦的兒孫們大眼瞪小眼。
王桂花跟在李德清身後出來，她小聲地埋怨著：“你乾嘛呢？這院子是有什麼寶貝不成？你非要一直在這兒守著？”
李德清沒注意到身後的王桂花，冷不丁聽到她的聲音，李德清被嘴裡的飯菜嗆著了，他連連咳了好幾聲才把嘴裡的飯菜咽下去。王桂花急忙幫李德清輕輕拍著後背，埋怨道：“你看你啊，那麼大個人了，吃個飯還會被嗆著，你不會慢點吃嗎？又沒有人和你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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