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到太子要將小主子送過來的消息,蘇青青就犯了難。從她懷著身孕來到黔州伊始,就一直對外宣稱她的丈夫在外走鏢,居無定所,所以沒有時間回來探望她們母子倆。每隔兩三年,她會帶著周信離開黔州個把月,聲稱去探望丈夫。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鄰裡們都知道她有個在外走鏢的丈夫,卻從未見過他的身影。
一開始,人們並不相信蘇青青的話,紛紛猜測她是被人包養的外室。這種流言蜚語一傳十,十傳百,使得大家對她很是不齒,根本不屑於和她來往。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鄰裡們漸漸發現,蘇青青的確隻是獨身帶著兒子一起生活。除了她的兒子以外,她壓根不會和彆的男人多說一句話,也沒有見過什麼男人來找過她,可謂是潔身自好。而且,她的繡工堪稱一絕,也不知道她的手怎麼那麼巧,繡出來的東西活靈活現的。不管是誰向她請教,她從不吝嗇指點彆人,漸漸地,人們就對她改觀了。
如今,太子突然要將小主子送來,這讓蘇青青感到十分棘手。她不禁犯起愁來:“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孩子,我該怎麼解釋呢?如果我說孩子是我撿來的,會有人相信嗎?或者,我說我做了一個夢,說這個孩子是我夢中的神仙賜給我的?”
周信看蘇青青愁眉不展的樣子,便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周信胸有成竹地說道:“娘,可以找一戶敦厚老實的農戶來收養小主子啊,這樣一來,即使有一天我們被人發現,也不會輕易將小主子暴露出去。”
蘇青青覺得這個主意妙極了,於是,她開始四處打聽,尋找合適的農戶。經過一番仔細的考察和篩選,她最終選定了一戶家境還算殷實的人家。這戶農戶家裡有好幾個女兒,但隻有一個兒子。女兒們都已經出嫁了,兒子也已經成親五六年了,可是一直沒有孩子。
這可把一家人急壞了,他們四處求神拜佛,找了各種各樣的偏方給兒媳婦用。但湯湯水水的吃了一兩年,兒媳婦的肚子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兒子看著媳婦受苦,心裡十分不忍,便苦苦哀求母親不要再折騰了,沒有孩子興許就是沒有緣分,沒有就沒有吧。
母親雖然心裡也很想要孫子,但更心疼自己的兒子,便隻能依了兒子。即便這樣,他們始終沒有動過將這個不能生養的兒媳婦休了,重新娶一個好生養的兒媳婦回來的念頭。
知道了這一點,蘇青青愈發覺得這家人十分有人情味,這讓她更加堅信選擇這戶農戶是正確的。於是,她便開始了她的計劃。為了確保計劃的順利進行,她決定先對這家人進行更深入的了解。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蘇青青終於摸清了這家人的日常活動規律。當她得知,老婦人每隔三日就會和兒媳婦一起去附近的寺廟燒香拜佛時,她瞬間便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蘇青青花錢雇了幾個婦人,也不讓她們做彆的,就讓她們在老婦人和兒媳婦燒香拜佛必經的路上故意聊天。這些婦人平日最喜歡說人長,道人短,更何況,就是簡單說幾句話就有銀子拿,於是一個個欣然答應了。
然而,就在計劃實施的那一天,卻出現了一個小插曲。當老婦人準備出門時,兒媳婦突然臨時被事情給絆住了腳,無法一同前往。兒媳婦勸說母親下次再去,但母親卻堅信心誠則靈,說不一定這次她去了,送子觀音看在她虔誠的份上,會送給她一個大胖金孫。所以,她不顧兒媳婦的勸阻,還是執意要去。
兒媳婦無奈,隻好讓母親獨自前往。蘇青青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好在那幾個婦人並沒有讓她失望,最終還是成功地吸引了農戶母親的注意。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婦人甲得到蘇青青的指示,開始用她的大嗓門說道:“欸,我跟你們講個秘密,你們可彆說出去哈。就住我家隔壁的王大牛,你們知道吧?他那個小媳婦嫁給大牛得有五六年了,可就是一直懷不上孩子。為此,她婆婆成天對她吹胡子瞪眼的,罵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嘖嘖嘖,你們是不知道,那罵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大牛媳婦沒有辦法,成天哭得像個淚人一樣,不過好在大牛一直不肯聽他娘的話,倒是明裡暗裡維護著她媳婦。”
婦人乙翻了一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嗐,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了不得的!這有啥稀奇的呀?哪家不是這樣嘛!隻要女人生不出孩子,那肯定就是女人的錯咯,好像男人就一定能生似的!可誰知道,到底是男人不行還是女人不行啊?畢竟我們又沒親眼看見,你們說是吧?”
婦人丙和丁頻頻點頭,開口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女人真是命苦啊!”說著說著,幾人笑著鬨做一團。
婦人甲訕訕地道:“哎呀,你們彆急嘛。我這不是還沒有說到重點嘛。有一天,大牛媳婦撿到一個繈褓中的男嬰,她就帶回了家,想要當自己的孩子來養。她婆婆肯定不願意啊,又不是大牛的種,她才不願意給彆人養孩子呢。但她強不過大牛,最後也隻能把孩子留下來了。沒想到,才過了半年,大牛媳婦就有孕了,一家人高興得不得了,便一起去承香寺還願。大牛婆婆好奇得緊,便使了銀子,將兒媳婦懷孕的事情告訴了主持,請主持解惑,你們猜主持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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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乙挑眉:“怎麼說?”
婦人丙撇嘴:“哎呀,煩死了!你怎麼還賣關子了!”
婦人丁翻白眼:“就是就是,快說!你再不說我可走了!”
婦人甲成功將眾人的胃口吊了起來,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然後故意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享受大家對她話語的期待。
終於,她緩緩開口,故作高深地說道:“主持大師說,大牛媳婦本來命中是沒有子嗣的,但她收養的那個孩子,命中卻有弟弟和妹妹。所以大牛媳婦才會在收養了那個孩子之後,接二連三地懷上孩子。大牛娘聽完主持大師的話,摟著那個孩子乖孫兒乖孫兒的叫!從此以後,大牛娘對那個孩子好的不得了,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親。就這樣,大牛媳婦接著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又懷第三個了。還是前兩天大牛娘說漏了嘴,我才曉得的。”
婦人乙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呢!我就說我那個大舅家的二兒媳的三表妹,明明一直沒有聽說過她懷孕,怎麼就突然多了一個半個的孩子。原來是想借那個孩子的氣運啊……”
她們說話的聲音並不小,即使老婦人不想聽也灌了一耳朵。漸漸地,老婦人來了興趣,為了不漏掉每一句話,她走路的速度變得極慢,甚至比蝸牛爬快不了多少。她高高豎起耳朵,將幾人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裡。
當聽到“命中無子嗣,是收養的孩子命中有弟妹”這句話時,接下來的話她一句都聽不見了,她腦海中隻有那句話一直在耳邊不斷盤旋。
她的腳步變得有些踉蹌,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原本熟悉的道路,此刻在她眼中也變得模糊起來。她就這樣恍恍惚惚地走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的路況,直到“砰”的一聲,她的額頭狠狠地撞在了路邊的一棵樹上。
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猛地回過神來,但她根本顧不上腦袋傳來的疼痛,她隻想快點趕到承香寺,找到住持大師問個清楚。好在這時她也已經來到了承香寺的山腳下,於是,她飛快地開始攀爬那通往半山腰承香寺的階梯。這階梯平日裡她需要歇息好幾回才能爬完,可今天,她卻一口氣就爬完了。
等到了承香寺,她甚至都來不及去跪拜一下那尊送子觀音和其他各路菩薩,便徑直衝進了寺廟裡,四處尋找住持大師的身影。終於,在一間禪房裡,她找到了正在打坐的住持大師。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大師麵前,連禮都來不及行,便迫不及待地將自己心中的疑問一股腦兒地問了出來。主持大師看著她焦急的樣子,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緩緩開口,語氣顯得有些謹慎:“確有這個說法……但……”
老婦人此時隻聽得到主持的前半句話,得到了她想要的肯定的答複,她滿心歡喜將一兩銀子放到寺廟裡的功德箱裡,然後像一陣風一樣急匆匆地跑下山去。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去尋找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最好是一個男嬰,這樣就能讓兒媳婦早日懷上一個大胖孫子啦!
然而,沒人要的孩子可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她四處打聽、尋找,可始終沒有發現符合她心意的孩子。要麼就是女嬰,要麼就是半大不小的男孩。老婦人對女嬰一點都不感興趣,她一心隻想要個孫子。而且,她也擔心那個半大的男孩養不熟,到時候白忙活一場。所以,這些孩子都不是她想要的。
眼看著一連過去好幾天,老婦人都一無所獲,她的心情越來越焦急,嘴角都急出了燎泡。兒媳婦看到婆婆如此模樣,心中的自責更甚,整日以淚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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