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草棚裡一具冰棺橫臥在鮮花翠柏叢中,冰棺的兩側跪臥著孝子賢孫。
父親子侄較多,隻要能趕來彭城參加葬禮的子侄都來了。
冰棺前的遺像英俊瀟灑,不愧為薑家一代美男。
幾個兄弟姐妹也遺傳了家族的基因,哥哥們身材魁梧,幾個族姐更是花容月貌。
唯獨我,是個病秧子,身體孱弱,生性懦弱,浪費了一副白淨的臉龐。
因為從出生那一刻起,在大院鄰居的眼裡,我隻有一個生活軌跡:
不是在醫院治病,就是在去醫院治病的路上。
也因為這個原因,彆人五年製的小學,我硬生生上出了個本碩博連讀。
父親去世那年我已經在小學蹲了四年,做了五年的旁聽生。
那個年代,沒有年考成績,就無法轉為正式學生。
天空下起了小雨,跪拜完父親的亡靈,司儀高喊一聲:
“起靈!”
墳工在催淚的哀樂聲中抬起冰棺。
孝子引靈,孝女兒媳扶靈,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走過大院的柏油馬路,走向停在門口的靈車。
母親攥著我的手,跟在隊伍後麵,幾位幫忙的鄰居扶著悲傷過度的母親,以免摔倒。
馬路兩邊的排房門口,鄰居們紛紛駐足行禮,算是對父親最後的告彆。
天空一聲炸雷,閃電劃過陰霾的天空,徑直劈向路邊一棵歪脖柳樹,粗壯的樹乾頃刻倒下。
炸雷巨響,震驚了母親,母親大聲哭喊:“老頭子,我聽到了,你放心地走吧,我會好好把小五拉扯大。”
與此同時,伴隨一聲慘叫,樹下躲雨的高個男孩從倒下的樹乾中爬出。
“你小子躲哪兒不行,非跑樹下躲雨!咋沒讓雷公劈死你!”
一個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衝向歪脖柳樹,照屁股就是一腳。
蒙蒙細雨中上演著一出嚴父教子的畫麵,循聲看去,雨幕中熟悉又令我膽寒的身影映入眼簾。
“王宇!”
惡魔般的身影,夢魘樣的名字,在前世的半生光陰裡,整整折騰了我將近二十年。
看見在棍棒和雨水下洗禮的王宇,我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戲謔。
攥緊的拳頭裡,泥巴被我硬生生地擠出指縫。
前世你讓我受儘淩辱,今生定讓你加倍償還!
父親過了頭七,兄長們陸續離家回去工作,平日熱鬨的家裡隻剩下我和母親。
連續昏迷了七天的我依然身體虛弱,母親便請來了中醫院的張醫生過來給我把脈。
“薑夫人,從脈象看,小五沒啥大毛病。給你開幾副中藥,調理一個療程。”
“可為啥好好地就昏迷了。”
“這個真說不清楚,或許薑常委舍不得幼子,想多和孩子待幾天吧。”
“小孩子魂魄弱,就被他父親留了幾天,說不清,真說不清。
解決不了的問題歸於科學,科學說不清的事情就歸於玄學。這似乎已經喊了萬能的解釋公式。
直到後來,我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都沒能解開當年突然昏迷的謎底,還是正好七天。
在家裡休息幾日後,母親便把我送到了學校,她得去工作,得履行對父親的承諾。
雖然數學老師唾沫橫飛賣力講解,但授課的語言毫無新意,索然無味。百無聊賴中隻好趴在自己的板凳書桌上想著心事。
想著想著,我居然睡著了。
“說過你們多少次了,就是不重視細節,這下好了,把甲方經理給嗝兒屁了,我看你們下麵咋乾,還想要進度款,處理我的事情就夠你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