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玲轉身要攔：“哎喲，你這孩子，快去屋裡歇著...”話沒說完，就被韓安禾挽住了胳膊。
少女笑得眉眼彎彎，撒嬌似的晃了晃她的手臂：“您教教我嘛~”聲音甜得像蜜，“在鄉下要自己開夥了，我才剛學做飯呢。我幫您摘菜，順便偷個師，成不？”
何美玲被她逗樂了，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鬼靈精！”說著掀開廚房的藍布簾子，“進來吧，小心門檻。”
廚房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土灶台擦得發亮，碗櫃裡的搪瓷碗按大小摞好。
窗台上擺著幾個醃菜壇子，紅綢布包著的壇口紮得緊緊的。
何美玲從缸裡舀水洗菜，水瓢碰在缸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鄉下不習慣吧？”她突然問道，“你爸媽肯定舍不得。”
韓安禾蹲在地上擇菠菜，手指沾上了泥土的芬芳。
“是有些不方便，”她輕聲說，把擇好的菜放進筲箕，“不過慢慢就適應了。”一片菜葉上的蝸牛被她輕輕捏起來，放到窗外，“等隊裡放探親假就能回去了。”
何美玲往鍋裡倒了勺豬油，滋啦一聲響，香氣頓時彌漫開來。“還是閨女貼心，他們可從來不想著回家看看。”她邊翻炒邊感歎，“我一直想要個女兒，結果生了兩個討債鬼。”說著嫌棄的話，眼角的笑紋卻藏不住。
韓安禾好奇地問：“慎輝哥他們現在在哪兒啊？”
“老大在新疆當兵，老二在縣農機站。”何美玲突然“噗嗤”笑出聲，“你小時候啊，可把你慎輝哥迷得不行。你兩三歲那會兒，他偷偷把你從家裡抱出來，藏到自己床底下...”
韓安禾手裡的菜梗“啪”地斷了。一段模糊的記憶浮現在腦海，昏暗的床底，小男孩神秘兮兮地比著“噓”的手勢，塞給她一塊香甜的雞蛋糕。陽光從床單縫隙漏進來，照在糕點的油紙上，亮晶晶的。
“然後呢？”她迫不及待地追問，眼睛亮得像星星。
“然後？”何美玲把排骨下鍋，醬色的湯汁咕嘟咕嘟冒著泡，“全家人找瘋了，最後在你張叔抄起皮帶要抽人的時候，發現你倆在床底下睡得正香呢！”她笑得鍋鏟都在抖，“你小手還緊緊攥著半塊雞蛋糕，口水都流到慎輝胳膊上了。”
韓安禾想象著那個畫麵——嚴肅的韓爸爸抱著熟睡的小女兒，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而小慎輝揉著惺忪的睡眼，還不知道大禍臨頭...
“後來你爸看見慎輝就躲，”何美玲抹了抹笑出的眼淚，“活像我們家小子會把你拐跑似的！”
廚房裡充滿了歡聲笑語。韓安禾幫著擀麵條，麵粉撲了她一臉，像隻小花貓。
何美玲一邊教她怎麼揉麵才勁道，一邊講著更多童年趣事。
而堂屋裡，張學軍正眉飛色舞地講著派出所的趣事：“上個月抓了個偷雞的，那家夥被追得跳進河裡，結果褲子讓水草纏住了...”韓安珩聽得入神，連水杯倒了都沒察覺。
陽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光影，將一室歡聲笑語鍍上了溫暖的金邊。
飯後，幾人坐在藤椅上喝茶消食，搪瓷杯裡的茶葉舒展開來，在水裡輕輕搖曳。
韓安禾看了看天色，放下茶杯：“張叔，何嬸，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她輕輕碰了碰弟弟的手肘。
何美玲正端著盤炒瓜子過來，聞言連忙放下盤子：“這才幾點？多坐會兒！”她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你們倆第一次來，怎麼也得吃了晚飯再走。”
張學軍也放下茶缸，杯底在木桌上磕出清脆的聲響：“就是！你叔我難得休息，”他拍了拍韓安珩的肩膀，“晚上咱爺倆再嘮嘮。”
韓安珩撓了撓頭：“我們這次就是來認認門...”他瞥了眼姐姐，“下次一定多待會兒。”
韓安禾會意，輕輕拽了拽何美玲的衣袖：“何嬸，張叔昨晚值班肯定累了，讓他歇會兒吧。”她壓低聲音，“其實...我還有件事想麻煩您...”
何美玲會意，把她拉到廚房門口。
“何嬸，我們想買點肉和細糧，”韓安禾聲音輕得像羽毛，“除了‘那個地方’，您知道還有哪兒能...”話沒說完，就見何美玲了然地眨眨眼。
黑市兩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回去，穿書者的先知先覺並不能保證安全，書中她隻是個微不足道的配角，可沒有主角們逢凶化吉的光環。
何美玲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圍裙邊。半晌，她突然眼睛一亮：“有！”轉頭朝屋裡喊，“老張，你睡會兒，我送送孩子們！”
張學軍狐疑地看了眼妻子，又看看兩個年輕人，最終隻是揮了揮手：“早點回來！”
三人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何美玲領著他們穿過幾條幽深的巷子，青石板路縫隙裡長著頑強的青苔。
越往裡走，巷子越窄，最後隻能容一人通過。斑駁的牆麵上爬滿了爬山虎，在夏末的風裡沙沙作響。
最裡頭有間低矮的瓦房，木門上的紅漆已經剝落大半。何美玲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上前叩門：“娟子，在家不？”指節敲在門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韓安禾不自覺屏住呼吸。巷子深處格外安靜，連蟬鳴都顯得遙遠。
韓安珩站在她身後半步，像堵堅實的牆，少年人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襯衫傳來，讓人莫名安心。
門“吱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隻警惕的眼睛。看清來人後，門縫立刻擴大：“何姐？快進來！”一個紮著藍頭巾的圓臉婦人熱情地招呼道，目光在韓安禾姐弟身上打了個轉，“這是...？”
“我侄女侄子，”何美玲熟門熟路地跨過門檻，“帶他們來認認路。”
屋裡光線昏暗，卻收拾得異常整潔。韓安禾注意到牆角摞著幾個鼓囊囊的麻袋，隱約能看出米麵的輪廓。
等進了屋關上門後，娟子利索地解開一個麻袋，露出雪白的麵粉：“新磨的七五粉，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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