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莞白聞言抿嘴一笑，烏黑的辮子隨著搖頭的動作輕輕擺動：“韓同誌，你們兄弟這麼久沒見，肯定有很多體己話要說。”她的目光掃過韓安禾包著紗布的腳，又看了看韓安珩紅彤彤的眼眶，“我們午飯都已經準備好了，就不打擾你們團聚了。”
沈延敬張了張嘴，最終他還是跟著點頭：“是啊，我們就不湊熱鬨了。”
宋文鏡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韓大哥彆客氣，我們就住在隔壁，隨時都能碰見。”
韓康年看出他們的推拒，也不勉強，隻是從行李包裡掏出個油紙包：“那這個你們拿著，南方的蝦乾，煮湯時放幾顆特彆鮮。”油紙包遞過去時發出“沙沙”的響聲，濃鬱的海鮮香氣立刻飄散開來。
顏莞白剛要推辭，韓安禾已經拄著拐杖走過來，把油紙包塞進她手裡：“顏姐，你就收下吧，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顏莞白看著她的神情，最後還是收下了“行，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快去做午飯吧。”
沈延敬兩人也點頭示意。
韓安珩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撓了撓頭：“顏姐他們...”
“是個明白人。”韓康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走，進屋說。”他彎腰提起行李袋，軍裝袖口露出結實的小臂。
韓安禾拄著拐杖慢慢往屋裡走，紗布包裹的腳踝在粗糙的泥地上拖出淺淺的痕跡。
韓康年見狀，二話不說把行李往弟弟懷裡一塞，直接打橫抱起了妹妹。
“大哥！”韓安禾驚呼一聲，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
她下意識抓住大哥的衣領，軍裝布料粗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混合著陽光和汗水的氣息。
“彆亂動。”韓康年語氣不容置疑，抱著妹妹大步流星往屋裡走，“小時候發高燒，不都是大哥背你去醫院的？”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就是...這次大哥來晚了。”
韓安珩抱著沉甸甸的行李跟在後麵，聽見這話鼻子又是一酸。他仰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把快要湧出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晌午的陽光透過窗欞，在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簡陋的木桌上，三碗熱氣騰騰的海鮮麵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麵湯上飄著金黃的油花，幾顆飽滿的蝦仁和乾貝在麵條間若隱若現。
韓康年往妹妹碗裡又夾了一筷子青菜，翠綠的菜葉襯著雪白的麵條，顯得格外清爽。
“說說吧，”韓康年夾了塊蝦乾放進妹妹碗裡，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下鄉這段時間，都怎麼過的？”他的目光掃過妹妹纖細的手腕，那裡凸出的骨節讓他心頭一緊。
韓安禾小口啜著麵湯，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綻放。她斟酌著詞句，儘量輕描淡寫地講述著：“剛開始不太適應，現在好多了...”話還沒說完，韓安珩就放下筷子，竹筷碰在粗瓷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姐！”少年眼圈又紅了，“什麼叫不太適應？你上火車當天就開始發起高燒，好不容易好了，又落水高燒差點...”他的聲音哽住了，拳頭在桌下攥得死緊。
“小珩！”韓安禾急忙打斷他，卻看見大哥的手背已經暴起青筋，古銅色的皮膚下血管清晰可見。
韓康年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小禾的身體...還是要多養養。”轉身從行李包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你們嫂子準備了些補品，紅棗、桂圓、黨參...”他一樣樣拿出來擺在桌上，最後是個小鐵盒，“這是阿膠，最補氣血。”
“小珩，”韓康年把弟弟拉到身邊，翻開他的手心那裡布滿細小的傷口和一層薄繭，“這幾天跟著大哥學幾道，以後做給你姐吃。”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既心疼弟弟的成長，又欣慰他的擔當。
韓安禾攪動著碗裡的麵條，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大哥，我真的好多了。”她抬起臉，努力露出明媚的笑容，“現在每天打豬草都不帶喘的，大家都說我的臉色比剛來時紅潤多了。”
“好好好，我們安安最棒了。”韓康年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伸手揉了揉妹妹的發頂。這個動作讓韓安禾瞬間紅了臉，她急忙低頭扒拉麵條，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麼，眼睛亮晶晶的，“嫂子怎麼樣？你們怎麼又帶這麼多東西？醫院工作那麼忙，大哥你要多照顧嫂子...”她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問題一個接一個。
韓康年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眼角浮現出細小的紋路：“你嫂子懷孕了，剛滿三個月。”他的聲音裡滿是掩不住的喜悅，“本來想等穩定了再告訴你們...”
“真的？！”姐弟倆異口同聲地喊道。韓安禾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韓安珩直接蹦了起來，凳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嫂子有沒有孕吐？”“胃口好不好？”“晚上睡得踏實嗎？”兩人一左一右拽著大哥的胳膊，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往外蹦。韓康年被晃得差點打翻麵碗，連忙舉手投降：“停停停！你們嫂子好著呢，能吃能睡...”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所以...大哥隻能待三天。”這句話像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歡快的氣氛。
韓安珩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韓安禾咬著嘴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我已經拜托了嶽母和隔壁王嬸照應著，”韓康年解釋道，“這次能這麼快過來，是因為搭了部隊的順風車。回去得坐火車，光路上就要三天...”
“哐當！”韓安珩突然摔下碗筷衝了出去，木門在他身後劇烈搖晃。不遠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拳頭砸在樹乾上的聲音。
“小珩！”韓安禾想追出去，卻因為腳傷踉蹌了一下，被大哥按住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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