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不像韓安珩那樣帶著明顯的急切和嗬護，反而顯得有些笨拙和沉默，隻是用行動隔開了飛向顏莞白的攻擊，耳根卻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泛起了紅暈。
顏莞白看著他並不算高大卻莫名讓人安心的背影，先是一愣，隨即低下頭，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臉頰也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安靜地躲在了他製造出的這片小小的“安全區”裡。
雪仗依舊激烈，歡笑聲回蕩在知青院上空，而在這片混亂之中，兩處無聲的保護圈悄然形成，流淌著不同於喧鬨的微妙暖意。
清冷的空氣裡充滿了年輕人歡快的笑聲、奔跑踩雪的咯吱聲和雪球砸落的噗噗聲。
這段時間積壓的沉悶和勞累仿佛都被這漫天飛舞的雪球給砸散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最後，直到大家都累得氣喘籲籲，頭發上、眉毛上、棉襖領口裡都是冰涼的雪沫，一個個臉蛋紅撲撲的，彼此看著對方的狼狽模樣，又忍不住指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一場突如其來的雪仗，驅散了冬日的嚴寒，也讓知青院裡的氣氛變得更加融洽熱絡起來。
雖然接下來還得認命地把如同戰場般狼藉的院子重新打掃乾淨，但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輕快了許多，仿佛乾活也更有勁兒了。
而在她們儘情玩鬨的時候，不遠處的屋簷下，王淑芬正攙扶著臉色依舊蒼白的蘇蓉，兩人默默看著遠處那群嬉笑追逐、打成一片的身影。
與那邊的熱火朝天相比，她們這裡顯得格外冷清和格格不入。
蘇蓉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沉，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地盯著被韓安珩小心翼翼護在身後的韓安禾，以及被宋文鏡無意間庇護著的顏莞白。
那歡快的笑聲在她聽來格外刺耳，那融洽的氛圍讓她覺得無比膈應，仿佛自己是被整個世界排斥在外的多餘存在。
站在她身旁的王淑芬，眼裡卻盛滿了掩飾不住的羨慕和渴望。
她看著那些無憂無慮、互相打鬨的同伴，多麼希望自己也能融入進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無形地孤立在熱鬨之外。
但她敏銳地察覺到身邊蘇蓉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怨氣，立刻不敢將那份羨慕表露分毫，甚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聲音細細弱弱的：“小蓉…你看韓知青她們，人緣可真好呀，大家都樂意跟她玩。咱們…咱們這樣被晾在一邊也不是個事兒。要不咱們還是想辦法，跟大家緩和緩和關係吧？”
王淑芬其實跟知青院裡大多數人的關係原本也隻是泛泛之交，算不上多親密。
前期之所以緊緊巴結著蘇蓉，是因為蘇蓉剛來時很會裝闊氣，時不時給她點小恩小惠。
比如一塊舍不得吃的糖果，一小塊漂亮的碎花布頭，或者幾句關於北京繁華生活的描繪。
這些都讓從小縣城來的王淑芬覺得新奇又羨慕，便心甘情願地成了蘇蓉的跟班。
可因為前期她跟蘇蓉走得實在太近，幾乎形影不離，知青院的其他人早就把她倆看成一夥的了。
現在蘇蓉犯了眾怒，連帶著也沒人願意搭理王淑芬了，有什麼活動都自然而然地繞開了她。
按理說，王淑芬作為比蘇蓉、韓安禾她們都早來的老知青，本不該如此低聲下氣地捧著蘇蓉。
可架不住她出身小縣城，家境普通，眼界和虛榮心卻被蘇蓉那些來自北京的、她從未見過的好東西和描繪給吊得高高的。
即便後來發現蘇蓉並不如她吹噓的那般闊綽，甚至有些東西還不如韓安禾用的好。
但在王淑芬看來，蘇蓉舉手投足間那種來自大城市的優越感，以及偶爾漏出來的一點“好東西”，依然是她難以企及的。
其他老知青早就摸清了王淑芬貪小便宜、愛攀高枝的性子，一開始或許還會被她軟語央求得逞幾次，後來看清了本質，便都疏遠了她，不再搭理。
甚至在韓安禾穿越來之前，原主那個性子更軟和、耳根子也軟的姑娘，也沒少被王淑芬用各種由頭“借”走或騙去一些零食、肥皂、頭繩之類的小東西。
等到韓安禾穿來，繼承了原主的記憶，自然對王淑芬這副嘴臉厭惡至極，毫不客氣地斷絕了來往，讓她再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蘇蓉聽了王淑芬的話，猛地扭過頭，陰惻惻地瞪著她，聲音尖利：
“和解？跟那些欺負我、看笑話的人和解？王淑芬，你到底是哪邊的？他們現在這麼得意，我憑什麼要去低這個頭？要和解你去！我看你能討到什麼好！”
王淑芬被吼得縮了縮脖子，再不敢多言，心裡那點剛剛冒頭的念頭也被徹底嚇了回去，隻能繼續惴惴不安地陪著蘇蓉。
站在寒冷的屋簷下，看著遠處的熱鬨，感覺自己與那份溫暖之間隔著一道無形的、冰冷的牆。
“布穀——布穀——”
旁邊的灌木叢突然傳來一陣略顯突兀的布穀鳥叫聲，重複了兩遍，像是某種蹩腳的暗號。
蘇蓉正沉浸在怨憤之中，聞聲頓了一下，臉上迅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但很快被她壓下。
她不動聲色地對身旁的王淑芬說：“我有點累了，想自己靜靜。你先回去吧，我去那邊走走，透透氣再說。”
王淑芬正覺得渾身發冷，巴不得趕緊回屋暖和著，雖然有些疑惑蘇蓉要去乾嘛，但看她臉色不好，也沒敢多問，訥訥地應了一聲，便轉身哆哆嗦嗦地回了宿舍。
蘇蓉站在原地，目送著王淑芬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簾後，又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圈，確認再無人注意，這才緊了緊棉襖領口。
低著頭，腳步匆匆地向著知青院後牆外、那片靠著山腳的稀疏小樹林走去。
剛走到樹林邊緣，一處知青院完全看不到的背風角落，一隻粗糙的大手便猛地從一棵粗壯的楊樹後伸出來，一把將她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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