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仿佛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空,身體晃了晃。
“快!先進屋!”
韓安禾再也顧不得許多,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頂住他未受傷的右臂,幾乎是半拖半扛地,將這個大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艱難地挪進了溫暖的屋內。
一進屋,段俊安便再也支撐不住,順著炕沿滑坐在地上,背靠著炕壁,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浸濕了他額前的黑發。
“你彆動!我去拿藥和乾淨的水!”
韓安禾心急如焚,也顧不上自己手臂和臉上的火辣辣的疼痛,飛快地跑去翻找之前為安爺爺準備的,還剩下一些的傷藥和紗布,又端來一盆溫水和乾淨的毛巾。
她跪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和毫無血色的唇,手都有些發抖。
她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開他左肩後背與血肉粘連在一起的軍裝布料,當那處猙獰的、還在汩汩冒血的槍傷完全暴露在眼前時,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子彈應該沒有留在體內,但創口很大,失血過多是眼下最致命的。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她聲音發顫,用溫水浸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汙。
冰涼的觸感讓段俊安悶哼一聲,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眼前少女專注而蒼白的側臉,看著她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睫毛,以及她臉頰上那道明顯的血痕。
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愧疚,有感激,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對不起……連累你了。”他聲音沙啞。
“彆說話!”韓安禾打斷他,手下動作不停,將止血藥粉仔細地灑在傷口上,然後用紗布一層層小心翼翼地包紮起來。
她的動作算不上多麼專業,卻極其認真。
包紮好背後的傷,她又檢查了他身上其他地方的擦傷和淤青,簡單做了處理。
做完這一切,她才稍稍鬆了口氣,感覺自己渾身也像散了架一樣。
直到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後怕,看著地上那個被銬著昏迷不醒的危險分子。
又看看眼前這個為了抓捕他而幾乎付出生命代價的軍人,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什麼人?你……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段俊安靠坐在炕沿下,背後傷口傳來的劇痛在藥物作用下略微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跪坐在自己身旁的韓安禾。
她臉上還沾著之前搏鬥時蹭上的灰漬和已經乾涸的血跡,幾縷碎發被汗水黏在額角,顯得有些狼狽。
那雙總是帶著笑意或狡黠靈動的杏眼,此刻卻盛滿了未散儘的驚懼,以及一種努力想要表現出來的鎮定。
她纖細的手指因為剛才的忙碌和緊張,還在無意識地微微顫抖。
一股濃烈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湧上段俊安的心頭。
是他將危險帶到了她麵前,讓她一個本該安然享受年節喜慶的姑娘,經曆了這樣的驚嚇和搏鬥,甚至受了傷。
他想開口解釋,想告訴她這個匪徒的危險性,想說明自己追擊的原因,但話到嘴邊,卻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