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俊安一聽這話，心裡反而稍稍一鬆。
韓康年這態度，雖然依舊強硬，但已經從“絕對不行”變成了“有待考察”，甚至隱隱帶著點“我妹妹未必看得上你”的底氣。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
他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是是是，康年你說得對。韓同誌年紀小，未來有無限可能。給我一個等待和表現的機會，如果將來韓同誌遇到了更好、更合適的人，我絕無怨言，真心祝福。但在那之前，請允許我，保留這份心意。”
他這番以退為進，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反而讓韓康年不好再咄咄逼人。
韓康年瞪著他，看了半晌，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哼！機會？表現？你想得美！我告訴你段俊安，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要是讓我知道你敢私下裡騷擾我妹妹，或者用什麼不光彩的手段，我打斷你的腿！聽見沒有？！”
“聽見了！保證不騷擾！一切都聽組織的安排！”段俊安立刻挺直腰板，就差敬個軍禮了。
韓康年看著他這副樣子，又是一陣氣悶，不耐煩地揮揮手：“滾蛋！看著你就來氣！趕緊去找醫務兵處理一下你那豬頭臉，彆在這兒礙眼！”
“好嘞！這就走！”段俊安如蒙大赦，忍著臉上的疼，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轉身快步離開，那背影竟帶著幾分劫後餘生的輕快。
韓康年看著他走遠，這才泄了氣般，重重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乾上，震得積雪簌簌落下。
“媽的，這叫什麼事兒！”他低聲罵了一句，心裡五味雜陳。
一邊是多年的戰友情誼和對段俊安人品的認可，一邊是對妹妹毫無保留的嗬護之心，這兩種情感激烈地撕扯著他。
他知道，段俊安這塊牛皮糖，算是暫時粘上了。
以後啊，這“妹夫”的考驗路，還長著呢！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得把眼睛擦得更亮才行。
而遠在黑省的韓安禾，此刻對千裡之外軍營裡因她而起的那場深度交流渾然不覺。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這場持續了許久、終於要迎來大結局的“名額風波”上。
經過前麵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分數你來我往，排名幾經起伏。
最終還是沈延敬和董江兩人憑借著相對均衡且突出的綜合評分，從一眾競爭者中殺出重圍，拔得頭籌，進入了最終的決賽圈。
這結果，既在眾人意料之中，又帶著幾分宿命的味道。
今天，就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戰！
按照大隊最終公布的方案，沈延敬和董江兩人，需要在全體社員大會上，進行一次公開的、麵對所有鄉親父老的最終演講。
隨後，將由在場的所有成年社員進行無記名投票，現場唱票，當場宣布結果，決定這個珍貴的工農兵大學名額最終花落誰家！
打穀場上又一次人頭攢動，氣氛比過年看戲還熱鬨。
社員們扶老攜幼，議論紛紛；知青們更是神情緊張，翹首以盼。
主席台上坐著大隊的所有乾部，段定國麵色嚴肅，李建黨看似平靜，眼神卻不時掃向台下正在做最後準備的沈延敬。
韓安禾和東院的幾人找了個靠前又能縱觀全場的位置，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如同擂台賽般的最終場麵。
“總算要到頭了，”韓安禾磕著自己炒的瓜子，小聲對身旁的顏菀白說，“這出大戲唱了這麼久，也該謝幕了。”
顏菀白微微頷首，目光清冷地掠過台上那兩個身影。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延敬和董江一前一後走上了主席台，分彆在那兩個空位上坐下。
大隊長段定國走到台前，用力敲了敲桌子，讓嘈雜的現場安靜下來。
“社員同誌們，知青同誌們！”段定國的聲音通過簡陋的鐵皮喇叭傳遍全場，
“經過前一段時間的文化考試、勞動評議，沈延敬同誌和董江同誌表現突出，進入了最後的推薦環節。今天，就由他們兩位，在全體社員麵前，進行一次公開的演講！主要講講，如果獲得了這個上大學的機會，他們將來學成之後，有什麼打算，如何回饋咱們前進大隊！講完之後，由咱們全體社員進行無記名投票！最終結果，當場唱票，當場公布！保證公平、公開、公正！”
話音落下，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夾雜著各種議論和叫好聲。
首先上場的是沈延敬。
他今天特意穿上了一身嶄新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謙遜又自信的笑容。
他走到台前，先是對著台上的乾部和台下的社員分彆深深鞠了一躬，姿態放得極低。
“各位領導，各位叔伯嬸娘，同誌們！”
沈延敬的聲音清朗，帶著一種刻意練習過富有感染力的語調，
“我能站在這裡，首先要感謝大隊的培養，感謝李支書和各位領導的信任，更要感謝我的愛人丁香和家人的支持！”
他開篇就先聲奪人，點明了自己的“關係網”和“自己人”身份。接著，他話鋒一轉，開始描繪藍圖：
“如果我能有幸獲得這個寶貴的學習機會，我發誓，一定刻苦學習先進的文化知識和科學技術！我初步的意向是學習農業機械或者土壤肥料專業！”
沈延敬這個專業選擇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非常貼合農村實際需求。
“為什麼？因為咱們前進大隊乃至整個國家，農業是根本！但我們現在很多農活還靠人力畜力，太辛苦，效率也低！我學成之後，一定要回到咱們大隊，用我所學的知識，幫助大隊引進、改良農業機械，提高耕種效率；研究咱們黑土地的肥力，科學施肥，讓糧食產量再上一個新台階！我要讓咱們前進大隊，成為全縣、乃至全省的農業機械化、科學種田的示範點！讓咱們的父老鄉親，都能減輕負擔，多打糧食，過上好日子！”
他的演講充滿了激情和畫麵感，描繪的未來十分美好，而且緊扣“回報家鄉”這個核心，極具煽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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