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短暫的死寂，比之前的撞門聲更讓人心悸。
蘇冉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蓋過了門外依舊隱約可聞的、令人不安的嘶吼與雜亂的腳步聲。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腐敗惡臭混合在一起，直衝鼻腔，讓她胃裡一陣陣翻攪，隻能強行壓下嘔吐的欲望。
她看著眼前這片小小的修羅場。
四五具喪屍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倒伏在玄關與走廊的連接處，暗紅色的汙血在地麵上蜿蜒流淌，浸染了廉價的地毯，呈現出一種不祥的色澤。而站在這一片狼藉中央的林默，正低著頭，用從屍體上扯下的破布，麵無表情地擦拭著消防斧刃上沾染的穢物。
他的動作很仔細，甚至帶著一種與他年齡絕不相符的專注和平靜，仿佛剛才進行的不是一場生死搏殺，而隻是一項需要完成的、略顯臟亂的任務。
六歲的孩子，殺人……不，殺喪屍如麻，事後還能如此鎮定。
蘇冉心底那股寒意再次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混雜著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讓她雙腿發軟。她不得不再次承認，係統說得對，這孩子骨子裡就是個……怪物。一個她現在必須依賴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通往樓梯間的方向，傳來了更加清晰、更加雜亂的腳步聲和嘶吼！顯然，剛才的動靜以及這裡濃鬱的生人氣息，吸引了樓上或樓下更多的“居民”。
“糟了！”蘇冉臉色一白，剛剛鬆懈一點的神經瞬間再次繃緊。她下意識地彎腰，想撿起剛才掉落的“長矛”，手指卻因為脫力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林默也聽到了動靜。他停下了擦拭的動作，抬起頭，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裡麵沒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和評估。他握緊了手中的消防斧，小小的身軀裡似乎蘊藏著隨時可以爆發的力量。
很快，兩隻新的喪屍身影出現在了走廊拐角。它們似乎比之前的更加“新鮮”，行動也略顯迅速，張牙舞爪地朝著這邊衝來！
林默眼神一冷，踏步上前，就要迎戰。他的姿態明確無誤——將這些威脅徹底清除。
蘇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林默舉起了消防斧，那鋒利的斧刃在從門口透進來的、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他的目標，顯然是喪屍最脆弱的頭顱！
斬首！最直接、最有效、也最血腥的方式！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腦漿迸裂、屍首分離的血腥畫麵，蘇冉幾乎能想象到那會是怎樣一副地獄般的景象。她不是聖母，知道在末世對喪屍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但……讓一個孩子，尤其是她名義上“撫養”的孩子，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戮，她心理上實在難以接受。更彆提，如果林默習慣了這種血腥的方式，未來會不會更輕易地對人類也……
一種莫名的衝動，或者說是一種來自“保姆”和“教育者”的本能，讓她脫口而出：
“小默！彆……彆弄得太臟！太血腥了！”
話一出口，蘇冉自己都愣住了。這算什麼提醒？在生死關頭，居然還在乎“乾不乾淨”、“血不血腥”？
她甚至做好了林默會完全無視，或者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瞥她一眼的準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默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他舉起的斧頭沒有落下，而是僵在了半空。他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蘇冉一眼，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裡，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
仿佛在說：不弄臟？不血腥？那該怎麼處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遲疑間，第一隻喪屍已經撲到了近前，腐爛的手爪幾乎要碰到林默的衣角！
蘇冉嚇得閉上了眼，不敢去看。
但預想中的撕裂聲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撞擊和重物滾落的聲音！
蘇冉猛地睜開眼，看到了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林默並沒有用斧頭劈砍，而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身體極其靈活地向後小撤半步，巧妙地避開了喪屍的撲擊。同時，他改變了發力方式，將沉重的消防斧當成了一根撬棍或者說……推杆？
他用斧麵猛地橫向拍擊在喪屍的側肋位置！那力道之大，竟然將那隻成年體格的喪屍拍得失去了平衡，踉蹌著撞向了走廊的樓梯扶手！
緊接著，林默沒有停頓，幾乎是借著反作用力，一個矮身前衝，肩膀頂在第二隻喪屍的腹部，同時腳下巧妙的一絆！
“嗬——！”
第二隻喪屍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嚎叫，重心不穩，整個身體向前翻去，竟然越過了並不算高的樓梯扶手，頭下腳上地栽向了黑漆漆的樓梯井！
“噗通……咕嚕嚕……”
重物墜地和翻滾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漸漸微弱，最終歸於寂靜。
而第一隻被拍倒在扶手邊的喪屍，還沒來得及爬起，林默已經上前，如法炮製，用腳將其踹得翻滾，同樣從樓梯欄杆的縫隙間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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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乾淨利落，除了斧麵拍擊的那聲悶響和喪屍墜樓的動靜，再沒有更多的聲音。走廊裡，除了原有的屍體，並沒有增添新的、更加支離破碎的“景觀”。
蘇冉張著嘴，半天沒能合上。
這……這就是他理解的“彆弄太臟”？
確實……物理上是不臟了，也一點都不血腥了。直接從物理層麵上進行了“垃圾清運”！
可這種處理方式，這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效率”，反而讓蘇冉感到一種更深層次的詭異和寒意。他完全理解並執行了她的“指令”，但方式卻如此扭曲，如此……非人。
林默做完這一切，再次看向蘇冉，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問：這樣，可以了嗎？
蘇冉看著他被汙血弄臟了一小片的衣角，和他那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乾澀：
“呃……做、做得……好？”
林默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而是繼續警惕地望向樓梯口，仿佛在確認還有沒有更多的“垃圾”需要清理。
蘇冉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到地麵，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她到底……養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啊？而那個該死的係統，下次又會發布什麼奇葩任務，讓她在這崩壞的末世裡，繼續這啼笑皆非的“正能量教育”？
走廊暫時安全了，但蘇冉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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