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天光徹底撕破夜幕,將廢棄工廠的全貌勾勒出來時,遷徙的隊伍已經如同一條緩慢蠕動的巨蟒,在斷壁殘垣間艱難地開始了移動。
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沒有人喧嘩,即使是年幼的孩子,也被大人緊緊捂住了嘴,隻用一雙雙驚恐又茫然的大眼睛,打量著這支沉默前行的隊伍。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雜遝的腳步聲、偶爾壓抑的咳嗽聲,以及負重者粗重的喘息,構成了這支逃亡交響曲的主旋律。
蘇冉走在隊伍的中前段,不時回頭望去。
隊伍拉得很長,前後望不到頭。載著老弱和核心物資的幾輛改裝卡車、越野車在中間,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更多的人,包括青壯年和一部分身體狀況尚可的老人,隻能徒步。他們背著鼓鼓囊囊的行囊,裡麵裝著他們全部的家當和對未來的渺茫希望。
隊伍行進的速度比預想中還要慢。道路早已被廢棄的車輛、坍塌的建築物和瘋狂滋生的變異植物堵塞、侵占,需要不斷有人在前方清理障礙,車隊才能勉強通過。這極大地消耗著人們的體力和本就緊迫的時間。
林默走在隊伍的最後方。
他沒有和任何人交談,隻是沉默地走著,像一道孤寂的影子,與前方喧囂而遲緩的隊伍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拒絕了乘坐車輛的提議,仿佛這漫長的徒步,是他對自己、或者說對體內那股躁動力量的一種無聲的懲戒與壓製。
蘇冉的視線穿越攢動的人頭,總能精準地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低著頭,碎發遮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表情。但蘇冉能感覺到,他周身的氣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低沉和內斂,像一座壓抑著岩漿的休眠火山。昨夜的失控和真相的衝擊,顯然並未完全平複,隻是被他強行按捺了下去。這種刻意的平靜,反而更讓她心生不安。
“蘇首領,照這個速度,我們天黑前恐怕很難趕到預定的第一個臨時落腳點。”趙鐵柱從隊伍前方折返,古銅色的臉上帶著汗水和憂色,“而且,動靜太大了,我擔心……”
他的話沒說完,但蘇冉明白。如此龐大的隊伍,緩慢的行進速度,在這寂靜的末世荒原上,無異於一個移動的靶子,不僅可能吸引來遊蕩的喪屍和變異生物,更可能暴露在“燈塔”實驗室的耳目之下。
蘇冉抿了抿唇,看向前方望不到儘頭的、被各種障礙堵塞的破敗公路,心中沉甸甸的。
“告訴前麵清理障礙的兄弟,再加快些速度,必要的時候,可以舍棄部分不重要的物資,確保車隊能通過。”她冷靜地吩咐,“另外,派出所有機動性強的偵察兵,以隊伍為中心,扇形前出五公裡偵查,有任何異常,立刻回報。”
“是!”趙鐵柱領命,立刻轉身去安排。
命令被一層層傳遞下去,隊伍的前行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明顯的疲憊和壓抑的抱怨聲。長時間的神經緊繃和體力消耗,正在一點點磨滅人們最初的決心。
“媽媽,我走不動了……”一個被母親牽著的、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帶著哭腔小聲說道,她的鞋子已經磨破了邊,小臉上滿是塵土和淚痕。
“乖,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母親低聲安慰著,自己的聲音卻也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沙啞。
類似的對話在隊伍中零星響起,像細小的針,刺著蘇冉的耳膜。她看著那一張張或茫然、或恐懼、或麻木的麵孔,責任感如同沉重的枷鎖,套在她的肩上。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那些軟弱的情緒壓下去。她是主心骨,她不能慌,不能亂。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嘎——!”
一聲尖銳刺耳的嘶鳴,毫無預兆地從側前方的天空傳來!
隻見一片巨大的、移動的“烏雲”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隊伍側翼撲來!那是由數十隻、甚至上百隻變異烏鴉組成的鳥群!它們的體型遠比普通烏鴉龐大,翼展接近一米,鳥喙和利爪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猩紅的眼珠裡充滿了暴戾和對血肉的渴望!
“敵襲!右側翼!準備戰鬥!”趙鐵柱的怒吼聲瞬間響徹隊伍!
人群頓時一陣騷亂,驚恐的尖叫和哭喊聲響起。徒步的人們下意識地想要向車隊中心擠去,場麵一度有些失控。
“不要亂!保持陣型!老人孩子蹲下,有武器的頂到外麵!”蘇冉高聲疾呼,試圖穩住局勢,但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這些變異烏鴉速度快,數量多,從空中攻擊,極為難纏!
就在第一批變異烏鴉如同黑色利箭般俯衝而下,鋒利的爪子即將抓住一個嚇得呆立原地的婦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