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隻有風吹過加油站破損頂棚發出的嗚咽聲，以及雷烈壓抑著的、因劇痛和恥辱而粗重的喘息。希望之火小隊的成員們，如同被冰水澆頭，先前那點因背靠大基地而產生的優越感，在林默那輕描淡寫卻又恐怖如斯的實力麵前，被碾得粉碎。
幾個隊員慌忙上前，扶起麵如死灰的雷烈，檢查他的傷勢。手腕骨骼明顯錯位，軟組織嚴重挫傷，沒有幾個月精心調養，這隻手恐怕很難恢複如初。他們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再也不敢有絲毫挑釁的念頭。
秦風站在原地，臉色鐵青，拳頭在身側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縱橫末世，見過無數強者，也麵對過許多絕境，但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他不是沒想過林默很強，但強到這種完全超越認知、碾壓常識的地步，徹底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和判斷。
這不是人類該有的力量！至少，不完全是！
蘇冉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並無多少快意，反而沉甸甸的。立威的目的是達到了，但與希望堡這個潛在盟友或者說，需要謹慎對待的大型勢力）的關係，也因此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她深吸一口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秦隊長，我的隊員會一些簡單的急救，需要幫忙嗎？”她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仿佛剛才那場衝突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這平靜的姿態，反而更讓秦風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冉，又看了一眼重新垂下眼簾，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的林默，胸腔裡憋著一股鬱氣，卻無處發泄。
“不必。”秦風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揮了揮手，讓自己隊員處理雷烈的傷勢。他知道，今天他們徹底栽了，栽在了一個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怪物”和一個他們嚴重低估的女人手裡。
“蘇女士，”秦風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蘇冉臉上，之前的勸誡和商討姿態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凝重，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必須承認，我低估了你們，尤其是……他。”
他的視線轉向林默，帶著一種近乎悲觀的審視。
“但正因為如此，我必須再次，也是最後一次提醒你。”秦風的語氣沉重得如同鉛塊，“你養的不是孩子，是一頭……怪物。”
“怪物”二字，他咬得極重，像錘子一樣砸在蘇冉的心上，也讓一直沒什麼表情的林默，指尖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他的力量，他的存在方式，都超出了我們現有的認知範疇。”秦風繼續說道，聲音低沉而緊迫，“你現在還能站在他麵前，或許是因為你對他有恩，或許是他還維持著某種……對你個人的依賴。但這種維係，在絕對的力量和本性麵前，能持續多久？”
“你想用愛和道理去束縛一頭能輕易撕碎整個世界的力量，這太天真，也太危險了！當有一天，他不再滿足於你的‘教導’，當他體內的某種東西徹底蘇醒，你該怎麼辦？你身後的這些人，又該怎麼辦？”
秦風的話，如同最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蘇冉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係統曾經暗示過的原著命運，林默偶爾失控時展現的冷酷，以及那份隨著他力量增長而日益明顯的、與人類社會的疏離感……這些都被秦風赤裸裸地揭露了出來。
蘇冉的臉色微微發白，但她依舊挺直著脊梁，沒有退縮。
“那是我的事，不勞秦隊長操心。”她的回應依舊強硬，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絲不安正在悄然擴散。
“但願如此。”秦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執意走向懸崖的旅人，“希望你不會為今天的選擇後悔。也希望……當災難真的降臨時，你還有後悔的機會。”
他說完，不再多言，轉身走向自己的車隊，背影帶著一種沉重的決絕。
“我們走。”
希望之火的隊員們如蒙大赦，迅速扶著受傷的雷烈上車，引擎轟鳴聲中，三輛改裝越野車帶著一股狼狽和凝滯的氣氛，飛快地駛離了加油站，消失在暮色漸濃的荒野儘頭。
直到對方的車隊徹底看不見，蘇冉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一股強烈的疲憊感湧了上來。與秦風的這番交鋒，耗費的心神遠比一場戰鬥更多。
“蘇姐姐。”林默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蘇冉轉過頭，對上少年那雙漆黑的眼睛。此刻，那裡麵沒有了麵對敵人時的冰冷和漠然，隻有一絲清晰的困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說的……怪物，”林默看著她，聲音很輕，“是我嗎？”
他聽懂了。他聽懂了秦風話語裡所有的指控和恐懼。
蘇冉的心猛地一揪。她看著少年眼中那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微光，那是他對自己身份的迷茫，和對她態度的不確定。
所有的疲憊和不安在這一刻都被她強行壓下。她伸出手，不是按著他的手臂安撫，而是輕輕握住了他有些冰涼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溫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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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蘇冉的聲音無比肯定，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你不是怪物，你是林默。”
她看著他，眼神溫柔而堅定：“你是那個會幫我提東西，會聽我講道理，會保護王奶奶，會在做噩夢後要我陪著的林默。你是我一點一點，用時間和心意養大的家人。彆人的話，都不重要。”
林默靜靜地聽著，眼中的困惑漸漸散去，那絲緊張也消弭於無形。他反手握緊了蘇冉的手，力道有些大，仿佛在確認這份溫暖和肯定的真實性。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垂下頭，額前細碎的黑發遮住了他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
蘇冉知道，秦風的話像一根刺，已經紮下了。但她更知道，此刻，她必須是他最堅固的盾，最明亮的燈塔。
她轉過身，麵向所有驚魂未定卻又因她剛才那番話而目光堅定的隊員們，朗聲道：“收拾一下，我們回家！”
“回家”兩個字，帶著無比的凝聚力，驅散了隊員們心頭的陰霾。是啊，他們有基地，有同伴，有蘇姐和默哥，這就夠了！
車隊再次啟動，朝著近在咫尺的工廠基地駛去。
蘇冉坐在車裡，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荒涼景象，心中卻並不平靜。秦風的警告言猶在耳，像一口懸在頭頂的鐘。
她知道，前路注定不會平坦。但她握緊了身邊少年的手，眼神重新變得堅毅。
無論未來有什麼，她都會和他一起麵對。
因為她養成的，從來就不是什麼滅世反派，而是她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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