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碎裂的刹那,時間凝固了。
玉棺中的劉安,其身軀並未如預想中那般炸成齏粉。
相反,難以言喻的寂靜籠罩了他。
碎裂的金丹化作億萬光點,每一個光點都蘊含著他畢生修行的精粹與對天地法則的感悟。
這些光點沒有向外爆發,而是向內坍縮,形成一個比黑暗更深邃、比虛無更純粹的奇點。
地宮之外,廷尉張湯和三百繡衣使者正被青銅門上那隻獨眼的詭異漩渦所震懾。
突然,那漩渦停止了轉動。
萬籟俱寂。
不是尋常的安靜,而是“聲音”被抽離的死寂。
風聲消失了,心跳聲消失了,連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世界變成一幅無聲的畫卷。
張湯猛然張口,想下達撤退的命令,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臉上的驚駭凝固了,眼睜睜看著那青銅巨門上的獨眼,由深邃的漩渦,轉為一片刺目欲盲的純白。
那不是光。
光是用來照亮物體的,而那片純白,本身就是一切。
它吞噬了色彩,吞噬了形態,吞噬了所有人的感知。
在張湯意識的最後一瞬,他沒有感到痛苦,沒有感到灼熱,隻感到被“抹去”的虛無。
他和他麾下最精銳的繡衣使者,連同那堅不可摧的青銅巨門、宏偉的王陵、起伏的山巒,以及方圓百裡內的一切生靈草木,都在這片純白中,被徹底、乾淨地……
格式化了。
轟——!!!
遲來的巨響,是世界重新記起“聲音”這個概念後,發出的驚天哀鳴。
一道純白的能量光柱自王陵地底衝天而起,撕裂雲層,直抵九霄。
緊接著,一個巨大的、不斷膨脹的純白光球,以王陵為中心,向四麵八方席卷開來。
它無聲無息,卻蘊含著世間最恐怖的偉力。
光球過處,山川被夷為平地,河流被瞬間蒸發,城池化為飛灰。
淮南國都那剛剛經曆過一場虛驚的官吏們,連同他們堅固的城牆,都在這神罰光芒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光芒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散去。
以淮南王陵為圓心,一個直徑近百裡的巨大圓環,烙印在了大漢的疆土上。
圓環之內,再無山川,再無河流,再無生命。
大地平整如鏡,呈現出琉璃焦黑色澤,在陽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
這裡,成了一片絕對的死域。……
七日後,長安,未央宮。
漢武帝劉徹麵無表情地看著腳下瑟瑟發抖的信使。
那是一名斥候,九死一生才從淮南的邊緣地帶逃回來,精神已經徹底崩潰。
“你說……淮南沒了?”
劉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是……是神罰!陛下!天降大日,焚儘百裡!奴……奴親眼所見,淮南……淮南國境……變成了一塊黑色的鏡子!”
斥候語無倫次,涕淚橫流。
劉徹揮了揮手,侍衛立刻將他拖了下去。
大殿內,一片死寂。
“張湯呢?”
劉徹的目光掃過階下群臣。
無人敢應。
廷尉張湯,連同他最精銳的三百繡衣使者,大漢天子最鋒利的爪牙,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沒有屍體,沒有殘骸,從未存在過。
“再派人去。”
劉徹的語氣依舊沒有波瀾,“派一千人去,帶上最好的工匠、方士,給朕一寸一寸地挖,朕要看到淮南王劉安的屍骨。”
他表麵平靜,內心卻翻騰著滔天巨浪。
皇叔劉安,他那位醉心黃老、廣招門客、煉丹求仙的皇叔,真的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不可能!
這絕非人力所能及!
要麼是天降災異,恰好發生在了淮南。
要麼……
要麼就是皇叔他……
成功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立刻被劉徹掐滅。
他不敢深想,那背後代表的意義,足以動搖整個大漢的國本。
他寧願相信這是一場規模空前的騙局,是劉安用某種機關術製造的幻象。
又過了半個月。
第二批使者回來了。
他們帶回的不是屍骨,而是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消息和一個匣子。
為首的校尉跪在殿前,雙手顫抖地呈上匣子:“陛下,臣等無能。淮南……淮南王陵方圓百裡,寸草不生,地表堅逾鋼鐵,呈琉璃狀,深不知幾許。我等用儘所有方法,也無法掘進分毫。”
“王陵……沒了,淮南國都……也沒了。一切……都沒了。”
劉徹走下禦座,親手打開了那個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