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又一變,出現了一個造型極其精巧的青銅器。
它由主尺和副尺構成,上麵刻著細密到肉眼難以分辨的刻度。
“遊標卡尺……”
那個戴著金絲眼鏡,一直負責技術和後勤的董事失聲叫了出來。
他的聲音乾澀,被砂紙打磨過。
“是的,遊標卡尺。”
陳院士肯定了他的說法,語氣裡帶著夢囈荒誕感,“我們從另一處機關遺跡裡發現了它。經過精密測量,它的精度,達到了0.02毫米。各位,我再重複一遍,0.02毫米!法國人皮埃爾·維尼爾在17世紀才正式發明這個東西!而我們的淮南王,這位‘上古先師’,在兩千多年前,就在用了!”
如果說高碳鋼是工業基礎的顛覆,那麼這把小小的遊標卡尺,就是科學思想的碾壓!
它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工具,更是思想,將世界萬物進行“量化”的精確思維!
這與漢代那種天人感應、模糊混沌的主流思想,完全是兩個維度的東西!
指揮中心裡,再也沒有人能坐得住了。
華東大區的負責人臉色煞白,端著茶杯的手在微微發抖。
軍方董事重新坐下,但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眼神中充滿了驚疑和警惕。
其他的董事們,有的下意識地解開領口的扣子,有的則掏出手帕擦拭著額頭滲出的冷汗。
他們都是人中龍鳳,是站在這個國家權力金字塔頂端的一批人。
他們見慣了大風大浪,處理過無數棘手的事件。
但今天,他們賴以判斷世界、做出決策的“常識”,正在被一塊一塊地敲碎,然後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一個精通上古修行法門,被張道陵、張角尊為前輩的巨擘。
一個掌握著超越時代兩千年冶金技術和精密製造工藝的“科學家”。
這兩個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相互矛盾的身份,竟然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
這已經不是“十佬能不能拿下”的問題了。
這是“我們究竟惹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的問題!
趙方旭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些顛覆性的證據,他放在桌麵上的雙手,不知不覺間已經攥成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想起了湘西現場那不斷攀升,最終突破所有監測上限的能量反應。
他想起了那片突兀出現的,代表著“信號中斷”的血紅色區域。
寒意,從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間傳遍全身。
“陳院士,”
趙方旭的聲音嘶啞了許多,“還有嗎?”
“有……”
陳院士的表情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上了敬畏與恐懼。
他在敘述一個神話,一個足以讓所有現代文明感到羞愧的神話。
“這是我們發現的,最……最無法理解的東西。”
他揮了揮手,示意助手切換畫麵。
這一次,指揮中心的巨型曲麵屏上,所有的數據和圖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完整的,被高清掃描的巨大絹布畫。
那幅畫的底色是深邃的玄黑,無垠的宇宙。
上麵用金銀兩色的絲線,以及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光的礦物顏料,繡出了一片瑰麗無匹的星空。
它不是中國古代那種由“三垣四象二十八宿”構成的星官圖。
它更一片……
真實的宇宙。
無數的星辰彙聚成奔騰的河流,形成了璀璨的星係。
一團團彩色的雲霧繚繞其間,那是絢爛的星雲。
還有一些區域,呈現出詭異的扭曲和黑暗,連光都無法逃脫。
整幅畫宏大、壯麗、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神秘與美感。
光是看著它,就讓人產生自身無比渺小,要被吸入那片深邃星海的錯覺。
“這是從主墓室外殿發現的《周天星宿圖》。”
陳院士的聲音低得像在耳語,充滿了顫栗,“我們一開始以為,這隻是淮南王幻想中的仙界景象。”
“但是,我們的一位研究員,他同時也是天文愛好者,他看出了不對勁。他覺得這幅圖……很眼熟。”
“於是,我們聯係了國家天文台,將這幅圖的高清掃描件傳了過去,讓他們與……與哈勃望遠鏡以及我國的‘天眼’所觀測到的最新深空星圖,進行數據比對。”
陳院士停頓了一下,他死死盯著屏幕,要將趙方旭以及所有董事的表情都看清楚。
“半分鐘前,比對結果出來了。”
他抬起手,指向屏幕。
下一秒,巨大的屏幕被一分為二。
左邊,是那副古老、神秘,充滿了道韻玄機的《周天星宿圖》。
右邊,則是現代天文學通過最先進的射電望遠鏡和計算機模擬,painStakingly繪製出的,以銀河係為中心,半徑五十萬光年範圍的宇宙結構圖。
那是冰冷的、由數據構成的、絕對真實的宇宙。
兩幅圖,一副古典,一副現代。
一副寫意,一副寫實。
風格迥異。
但……
結構、布局、星係與星雲的相對位置……
一模一樣!
完全,一模一樣!
甚至連仙女座星係那標誌性的旋臂形態,獵戶座大星雲那朦朧的馬頭狀塵埃雲,都在古老的絹布畫上,以寫意卻無比精確的方式,被完美地呈現了出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