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深山的核心地帶,已然化作一片人間煉獄。
那九道曾經高高在上的身影,此刻卻如同一串被穿起來的螞蚱,狼狽不堪地跪趴在不斷開裂、哀鳴的大地之上。
所謂的異人界十佬,權勢的頂點,此刻不過是九個在神威之下瑟瑟發抖的可憐蟲。
泥土與碎石隨著地殼的每一次痙攣而跳動,狠狠抽打在他們臉上,但他們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心神,都被那尊緩緩站起的金色神祇所攫取、所碾碎。
“呃……啊……”
關石花,這位在東北黑土地上說一不二的老太太,此刻喉嚨裡隻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她的雙手深深插入泥土,指甲早已斷裂,混著血的泥漿從指縫間擠出。
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睛裡倒映著那道貫穿天地的金光,充滿了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
她活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可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風浪”的範疇。
這是天傾。
這是地陷。
這是末日。
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在寸寸斷裂,不是被任何外力所傷,而是被那股無上威壓擠壓得自行崩解。
她畢生修煉的炁,在她體內像一群受驚的耗子,四處亂竄,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躲藏的角落,最終隻能蜷縮在丹田深處,卑微地顫抖著。
“法天象地……這就是……法天象地嗎?”
“世間竟然真有如此神通!”
陳金魁,這位縱橫南海,連海中巨獸都要退避三舍的豪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想抬頭看,卻發現自己的脖頸僵硬得如同生鏽的鐵塊,隻能用眼角的餘光,去瞥那雙踏裂了大地的金色巨足。
僅僅是那雙腳,就已經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宏偉。
腳趾的輪廓清晰可見,每一道紋路都是天地初開時銘刻下的法則,散發著古老、蒼茫、不容置疑的氣息。
他一生信奉力量,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力量。
他那引以為傲,能掀起驚濤駭浪的本事,在這尊神祇麵前,恐怕連對方腳邊的一捧塵土都揚不起來。
“完了……”
天下會的會長風正豪,麵如死灰,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軟趴趴地癱在地上,嘴裡無意識地呢喃著,“都完了……什麼天下會……什麼拘靈遣將……都是個笑話……”
他的野心,他的謀劃,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事業,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的滑稽可笑。
他曾妄圖一窺“八奇技”的全貌,甚至渴望將其全部收入囊中。
可現在他明白了,就算把八奇技都學全了,又能如何?
能抵得住這神祇的一根手指頭嗎?
一片死寂的絕望中,一個尖銳、嘶啞、充滿了瘋狂恨意的聲音,猛地炸響。
“都給老子把頭抬起來!”
是呂慈。
這個以“瘋狗”聞名的呂家族長,居然硬生生憑借著一股子狠勁,將自己的上半身撐了起來。
他滿是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沒入雲端的金色頭顱,因為距離和角度,他什麼也看不清,隻能看到一片無垠的金色。
但這並不妨礙他眼中毒火燃燒。
他跪趴的膝蓋下,地麵因為他用力的支撐,已經碎裂成一片蛛網。
“看看你們這副慫樣!還沒打就認輸了?我們是誰?我們是十佬!”
呂慈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破音,聽起來像夜梟的嘶鳴,“怕什麼,難道他還敢大開殺戒不成!國家的法律,不允許他這麼做!!”
他的話語惡毒至極,但在此刻,卻詭異地讓其他幾個幾乎崩潰的長老,找回了一絲微弱的神智。
王藹,這位心狠手辣的王家族長,艱難地側過頭,看著狀若瘋狂的呂慈,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心裡,早已被滔天的悔恨和憤怒填滿。
他後悔不該來趟這趟渾水,憤怒於自己竟然會落到如此田地。
他王家傳承數百年,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法天象地又怎麼樣?”
呂慈的胸膛劇烈起伏,他指著那尊金身,唾沫橫飛,“它再大!也在這片天底下!也踩在這片土地上!”
“你們忘了‘哪都通’是什麼地方了嗎?忘了我們背後站著的是誰了嗎?!”
“我們代表的正義,代表的是國家意誌!”
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病態的、狂熱的光芒,已經看到了自己幻想中的畫麵。
“國家的那些東西……你們以為我們都清楚嗎?那些藏在深山裡,從來沒動用過的殺手鐧!專門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的!”
“飛機?坦克?那都是給普通人看的東西!”
“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部隊,有我們不知道的武器!能發射出……能發射出撕裂空間的光線!能引爆……能引爆原子力量的符咒!”
他的想象力在恐懼的逼迫下,開始變得天馬行空,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趙方旭一定有本事來救咱們!他不敢不救!我們十佬要是全折在這裡,整個異人界就全亂了!這個責任,他擔不起!”
他最後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吼出來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盤踞的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