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的視線，穿透了無儘的虛空。
他沒有再看哪都通總部的廢墟。
此時，還有憤怒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那雙仿佛蘊含著日月星辰的眼眸，並未再看腳下那片已成廢墟的哪都通總部，也未曾理會那些在斷壁殘垣中哀嚎的螻蟻。
他的頭顱微微偏轉，望向了東海。
那片浩瀚無垠的蔚藍之海。
這一刻，全球數十億通過各種屏幕窺探著這位神明般存在的凡人，都感到了極致的困惑。
直播畫麵裡，那尊懸於天際的金色身影，姿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不再是那種俯瞰眾生的漠然，而是一種……
聚焦。
仿佛一隻巡視領地的雄獅，忽然發現了一群不自量力的鬣狗，正試圖染指它的獵物。
“老祖宗在看什麼？”
“東邊？東邊是海啊……”
“難道海裡也有什麼東西出來了？”
網絡上的彈幕和評論區瞬間爆炸，無數的猜測如同野草般瘋長。
而在最高級彆的作戰指揮中心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報告！東海坐標XXX，XXX海域，偵測到超高強度空間扭曲和能量溢出！”
一個年輕的通訊員聲音發顫，幾乎是吼出來的。
“強度等級……無法估量！已經遠超我們定義的所有標準！那片海域的衛星圖像已經完全失效了！”
“調動天基武器的觀測陣列！用引力透鏡！我要看到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位肩扛將星的老者厲聲下令，額頭上青筋畢露。
幾秒鐘後，經過多重轉譯和處理的模糊圖像，出現在了中央大屏幕上。
那是一副足以讓任何無神論者信仰崩塌的畫麵。
蔚藍的海麵，像是被一隻無形的神之巨手撕開了一個恐怖的傷口。
一個巨大無朋的漆黑漩渦，正在瘋狂旋轉。
漩渦的中心，不是海水，而是深邃到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純粹的“無”。
海水被倒灌進去，卻填不滿那萬分之一的空虛。
更為恐怖的是，自那漩渦的邊緣，正不斷向外噴薄著肉眼可見的，如同極光般絢爛的靈氣潮汐！
歸墟！
傳說中，天下之水彙聚之地，萬界之終末，此刻竟在東海之上，重現天日！
“我的天……”
一位白發蒼蒼的首席顧問喃喃自語，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東海歸墟出世……古籍中的記載……竟然是真的……”
然而，更讓他們亡魂皆冒的，是另一份情報。
“報告！鷹醬第七艦隊所屬‘裡根’號航母戰鬥群，以及扶桑國海上自衛隊‘出雲’級直升機航母編隊，正在全速駛向能量溢出點！”
“他們的通訊被我們截獲……他們……他們稱其為‘上帝的寶庫’，認為我們華夏正被‘神明降臨’事件牽製，無力東顧，他們要……要搶先‘接管’！”
“混賬！”
老將軍一拳砸在桌麵上，堅硬的合金桌麵竟被他砸出一個淺坑。
“一群趁火打劫的強盜！”
“他們以為這是什麼？這是大航海時代的無主之地嗎？！”
“這是在我華夏的家門口！”
憤怒，屈辱，還有一絲深深的無力感，籠罩了整個指揮中心。
他們麵對的，是兩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常規軍事力量的聯合行動。
而他們此刻最頂尖的戰力，卻要用來應對那個懸在頭頂，不知是敵是友的“老祖宗”。
腹背受敵，捉襟見肘！
然而，這些凡人所能觀測到的，僅僅是表象。
劉安所“看”到的，遠比這更為深邃，更為……
古老。
他的神識，如水銀瀉地，瞬間便覆蓋了那片暴亂的海域。
他能“看”到，在那歸墟洞開的深處，有宮殿的虛影沉浮，有上古神兵的殘骸閃爍著不甘的靈光，更有無數天材地寶的氣息，隨著靈氣潮汐一同噴湧而出。
那是足以讓任何修行者瘋狂的寶藏。
他的眉頭微微一挑。
歸墟出世，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蘇醒所帶來的龐大道韻，必然會引動天地間最根本的法則，一些被隱藏起來的古老秘境，自然會隨之顯現。
隻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更沒想到，會有幾隻蒼蠅，這麼迫不及待地就想撲上來。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那些由鋼鐵鑄成的巨艦，在他眼中，不過是幾隻稍大一些的甲蟲。
船上那些手持火器的凡人，連讓他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並非這些。
他的神識越過歸墟，如同掠過水麵的清風，掃向了歸墟之東的扶桑列島。
然後，他的動作，微微一頓。
在那片狹長的島嶼上，在最著名的那座火山之下，他“聞”到了一股極其熟悉，又令他無比厭惡的氣息。
那股氣息，陰冷，邪異，充滿了怨毒與瘋狂。
像是一條被囚禁了千年的毒蛇，在黑暗的地底，日複一日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將憎恨與惡毒融入了自己的每一寸血肉。
“嗬……”
劉安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極輕的，幾乎無人能察覺的冷笑。
“原來……是那條長蟲啊。”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
那是兩千多年前的東海。
彼時的東海，遠比現在更為狂暴，更為浩瀚。
天空是鉛灰色的，巨大的雷龍在雲層中翻滾咆哮。
海麵上，掀起的是千丈高的巨浪，足以將任何樓船拍成齏粉。
而在那風暴的中心，一個穿著方士服，麵容枯槁的男人，正站在一座由無數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壇之上。
他的手中，高舉著一杆漆黑如墨的大幡。
幡麵上，無數痛苦扭曲的冤魂在哀嚎，在掙紮，化作一道道黑氣，被他引導著，注入腳下的大海。
他在煉化這片海！
以億萬生靈之魂為引，以東海龍脈為爐，妄圖煉出那一顆……
長生不死的大藥！
“奉始皇帝之命，煉東海以求長生！淮南王，你一介藩王，也敢阻撓陛下萬世不朽之偉業？！”
那方士的聲音尖利而瘋狂，如同夜梟啼哭。
而在他對麵，踏浪而立的，正是青年模樣的劉安。
彼時的劉安，白衣勝雪，豐神俊朗，眉宇間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始皇帝？”
劉安笑了，笑聲清朗，卻讓那滔天巨浪都為之一滯。
“始皇已死，天道已崩！氣運儘歸於漢！”
“你胡說！始皇怎麼會死！”
那方士怒吼一聲，將手中的煉魂幡猛地一搖！
“八岐！出來！”
“吼——！”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自那祭壇之下的深海中傳出。
海水炸開，一個碩大無朋的頭顱猛然探出水麵！
那是一顆猙獰的蛇首，雙目赤紅如血，口中噴吐著劇毒的黑霧。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