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川把牛皮紙信封遞過來,聲音有些啞:“這個月工資發了,你先把學費交了。”
沈星遙低頭看著那遝厚厚的鈔票,邊緣被摩挲得發毛,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
她剛穿進這本書兩天。
兩天前,原主用她那部最新款手機,給裴言川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以後不要再聯係了。”
他回了一個“好”,乾脆利落。
此刻他站在宿舍樓下梧桐樹的陰影裡,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褲,褲腿上沾著點點泥漿。
傍晚的風吹過他乾燥的起皮的嘴角,他下意識想舔,又忍住了。
“我走了。”
他轉身要走,背影在落日裡拉得很長。
沈星遙突然想起原著裡的描寫。
初見時,她十六歲,穿著白衣牛仔褲,像隻受驚的小鹿蹲在工地臨時棚子底下躲雨。
十九歲的裴言川剛從腳手架上下來,渾身濕透,臟兮兮的,沒打算多管閒事。
是她先開口,聲音帶著哭腔:“哥哥,你有傘嗎?”
後來,他成了她唯一的傘。
送她上學,給她交學費,自己啃著饅頭對電話那頭的她說錢夠用。
他以為隻要她好,他的人生就有了意義。
“裴言川。”她叫住他。
他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沈星遙攥緊了手裡的信封。
她知道按照劇情,今晚原主會拿著這筆錢去酒吧,喝醉後打電話讓他來接,然後在他那間月租三百的出租屋裡發生關係。
從此開啟她拜金出軌、他黑化複仇的虐戀主線。
“我……”
她張了張嘴,想說謝謝,想說對不起。
可他隻是擺擺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沈星遙站在原地,指腹摩挲著信封上他笨拙寫下的學費兩個字。
她知道,此刻的裴言川正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回工地,準備加夜班。
他以為他的小姑娘終於長大了,終於要飛向更廣闊的天空,而他會永遠留在塵土飛揚的工地,做她最見不得光的過去。
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A大文學係的係花,白衣依舊,卻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女孩了。
沈星遙低頭,看著信封裡整整齊齊的一萬兩千塊錢。
這是他扛了多少袋水泥,搬了多少塊磚,在烈日下流了多少汗,才換來的。
她忽然轉身跑向校門口。
這一次,沒有酒吧,沒有醉酒,沒有那通隨叫隨到的電話。
她要去找他,告訴那個在塵埃裡依舊挺直脊梁的年輕人:
你的星星,永遠不會嫌棄你的天空不夠明亮。
傍晚的大學城周邊熙熙攘攘,充滿了煙火氣。
她找到一家看起來乾淨實惠的快餐店,點了兩份最貴的盒飯,特意叮囑老板多打些肉。
她知道,那個傻子一定又會隨便啃個乾饅頭,就著涼水或者最便宜的啤酒,就算對付過一餐了。
憑著腦中模糊的原主記憶,她拎著飯盒,穿過狹窄潮濕且堆滿雜物的巷道,找到了那間月租三百的鐵皮屋頂出租屋。
窗戶裡透出昏暗的燈光,說明他在。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略顯單薄的鐵皮門。
吱呀——
裴言川正彎腰係著勞保鞋的鞋帶,準備去上夜班。
聞聲抬起頭,看到站在門口微微喘氣的沈星遙時,他明顯愣住了,昏暗的燈光下,他眼底的詫異和局促無所遁形。
“你怎麼來了?”
他站起身,聲音比剛才在宿舍樓下更啞了些。
沈星晃了晃手裡的塑料袋,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又明亮。
“來和你一起吃飯呀,我快餓死了!”
她說著,自顧自地走進去,將飯盒放在那張既是飯桌又是書桌的舊木桌上,然後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先吃飯,吃了飯再去。”
裴言川看著她一係列熟稔又陌生的動作,身體有些僵硬。
他的目光掃過她纖細的手指,又迅速移開,落在桌上的飯盒上。
“我吃過了。”他低聲說。
“騙人。我買了倆,你必須陪我吃。”
飯菜的香氣似乎具有某種說服力,裴言川沉默下來。
他拿起一次性筷子,掰開,默默地將自己飯盒裡的紅燒肉、煎蛋,一塊塊都夾到了沈星遙的飯盒裡,動作熟練得像是一種刻入骨髓的習慣。
沈星遙看著飯盒裡迅速堆起的小山,心裡又酸又脹。
她夾起一塊最大的紅燒肉,遞到他嘴邊:“哥哥,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