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昴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看向講述著她所知道的一切的長崎素世。
一滴溫熱突然落在安和昴的手背上。
她低頭看去,那滴淚珠在皮膚上暈開,像一顆小小的、破碎的星星。
長崎素世在哭。
安和昴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長崎素世——不是那個永遠掛著溫柔微笑的完美優等生,不是那個會和她爭鋒相對的另一個樂隊的貝斯手,甚至不是那個在病房裡冷笑著摔門而去的倔強少女。
而是一個被雨淋透、破碎的靈魂。
此刻的長崎素世,隻是安靜地流著淚。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沒有抽泣,沒有顫抖,甚至連呼吸都平穩得可怕。
可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卻像是被雨水打濕,倒映著支離破碎的光。
“素世?”安和昴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長崎素世沒有回答,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沙發邊緣,像是要把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徹底捏碎。
安和昴突然意識到——
她在恨。
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更深、更冷的東西。
恨那個雨天,恨那首突然演奏起來的《春日影》,恨那個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恨那個輕描淡寫說出“不需要了”的少年......
可最恨的,或許是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安和昴的手懸在半空,最終輕輕落在長崎素世的肩上。
“繼續說吧。”她低聲道。
長崎素世抬起眼,淚水模糊的視線裡,安和昴的臉卻出奇地清晰。
“那天,他砸碎了吉他。”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就在我們麵前。”
長崎素世的聲音在空蕩的客廳裡回蕩,像一把鈍刀在緩慢地割開自己結痂的傷口。
“吉他的碎片濺到我的裙擺上,有一片劃破了我的襪子,但我當時感覺不到疼。”
安和昴的掌心能感受到她肩膀的細微的顫抖。
“那把吉他...”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了,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抽氣,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呼吸。
“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長崎素世終於繼續道,每個字都像是從齒間擠出來的。
長崎素世的臉色陰沉下來,隻有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仍然泛著微弱的光。
“我以為...”她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絲哽咽:“至少那把吉他...他不會......”
少女的肩膀猛地一顫,像是終於承受不住某種重量,整個人向前傾倒。
安和昴下意識地接住她,感受到懷中的人正在無聲地崩潰。
長崎素世的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淚水迅速浸透了衣料,滾燙得像是要灼傷皮膚。
“他連這個都不要了......”長崎素世的聲音悶在衣服裡,極其的脆弱:“那我們...又算什麼呢?”
安和昴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終緩緩落下,輕輕環住她顫抖的肩膀。
短暫的片刻後,長崎素世恢複了平靜。
她直起身,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痕,動作乾脆得仿佛剛才的崩潰從未發生。
隻有紅腫的眼眶證明著那一刻的真實。
“後來呢?”安和昴問,聲音比她想象的要輕。
長崎素世看向窗外。
“後來...”她輕聲說:“我們就再也沒有樂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