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是被多摩川粘稠的夜色凍住了,每一秒都沉重得難以流動。
仁菜肩膀細微的顫抖漸漸平息,隻剩下壓抑的、幾乎聽不見的抽氣聲。
眼淚不受控製地淌過臉頰,被冷風一吹,留下冰涼的痕跡。
她感到一種精疲力儘的空虛,剛才那句“最討厭”仿佛抽乾了她所有的力氣和憤怒,隻剩下巨大的懊悔和不知所措。
她依舊不敢回頭,隻能死死盯著眼前那片黑暗的河水,仿佛那能吞噬掉她剛才脫口而出的傷人話語。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極其輕微的窸窣聲。
不是離開的腳步聲。
像是...從口袋裡拿東西的聲音。
仁菜全身的神經再次繃緊,耳朵不由自主地捕捉著身後的每一個細微動靜。
他要做什麼?
然後,她聽到一聲非常輕的、瓶口被打開的聲音。
“啵”。
淡淡的、熟悉的甜香,混合著一絲奶製品特有的微酸氣息,極其微弱地,乘著風飄了過來。
是酸奶。
是她常喝的那個牌子。
仁菜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酸澀感猛地湧上鼻腔,比剛才更洶湧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為什麼是酸奶?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這個她剛剛說完最過分的話的時候?
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第一次在便利店他給她買酸奶,硬塞給她說是“回禮”;在她誤解了他之後,他笨拙地用酸奶試圖拉近關係;還有無數次排練後,兩人坐在ivehouse後門,一邊喝酸奶一邊爭論著歌曲的細節......
「笨蛋林哥!現在拿出這個算什麼啊!」
她在心裡無聲地呐喊。
他沒有說話,沒有遞過來,甚至沒有靠近。
隻是在她身後不遠處,打開了那罐酸奶。
那細微的聲響,那熟悉的味道,像是一把鈍刀,溫柔又殘忍地撬開了她堅硬的外殼,露出裡麵柔軟又狼狽的真心。
這比任何責備和追問都讓她難以招架。
白林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裡,手裡拿著那罐打開的酸奶,沒有喝。
仿佛這隻是個無意識的動作,又或者是一個無聲的提醒。
提醒著那些日常的、瑣碎的、卻真實存在過的羈絆。
夜風吹過,揚起她鬢角的發絲,也帶來了那若有若無的酸甜氣息,固執地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仁菜再也忍不住了。
一聲極輕的、帶著哭腔的嗚咽從緊咬的唇瓣間漏了出來。
她抬起手,用袖子粗暴地擦去臉上的淚水,但新的眼淚又立刻湧了出來。
她所有的武裝,所有的憤怒和委屈,在那罐沉默的酸奶麵前,徹底土崩瓦解。
她依然沒有轉身,但緊繃的背影卻微微垮塌下來,透出一種無助的脆弱。
沉默還在繼續。
但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種冰冷的、帶著隔閡的寂靜。
它被那罐打開的酸奶注入了一種複雜而溫熱的東西,沉甸甸地壓在他們之間的空氣裡,充滿了未說出口的話語和亟待化解的痛楚。
多摩川的河水依舊不知疲倦地流淌著,冷漠地映照著岸邊上這對陷入奇怪僵局的男女。
冰冷的夜風中,那絲酸奶的甜香固執地彌漫著,像一根無形的線,牽扯著仁菜緊繃的神經。
她用力抹掉臉上的濕意,但淚水卻像決堤一樣,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