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t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到過太空。
或許在cyn的支配下曾無意識地進入過太空,但那對他自己來說沒有意義,他從來不把那些經曆當做是自己的過失,或者說,他並沒有膽量完全承認那些事出自自己之手。
選擇無視,這樣才好理直氣壯地活下去,至少在完成自我救贖以前,否則他們就都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可那也得是最好的結果,到那時可能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把自己稱作“人”了。而現在,t仍堅定地認為,飛船裡還坐著三個人,而pper9上也還有人在惦記著自己。
現在,看著控製台上的太空圖像時,t一度認為q隻是在拿一塊壓根沒打開的屏幕糊弄他,直到e抓著他把他丟到飛船外逛了一圈,他才真正相信:
原來太空就是這麼黑的,沒有一點光亮的。
“如果人一直獨自待在這種環境裡,任誰也開朗不起來。”t這樣總結道。
“等你真正淪落在這種漆黑之中時,你會發現,原本那些看似有意義的東西其實全都可以丟掉,它們沒法延長你的生命。”e說道。
“這樣說是為了勸我放下他們嗎?”
“不是,隻是為了讓你有心理準備。”
“什麼準備?”
“準備自願忘掉他們。”
在這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事實上,每個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幾乎是周期性的沉默,他們都知道,真到這份上,再說些什麼都沒有任何意思了。
e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盯著控製台上顯示的那些航線參數,半天不出一聲。q知道,她其實什麼也沒看,之所以看那裡隻是為了給眼睛找個地方落腳罷了。
t的狀態大抵和e一樣,隻是現在角色發生了轉換:e成了那個放空思維悶頭發呆的人,而t則死死地盯著她們倆的椅子靠背,像是在拚命思考著什麼,試圖從她們的背影中找出些什麼。
q不喜歡這種狀態,她討厭原本親密無間的三個人,再次相見卻變得這樣尷尬。但她沒有辦法,因為這尷尬中有她的一份,她沒有權利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那我們呢?”
t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了這麼一句。q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們,那眼神中似乎有某種希冀,又似乎很是遲疑。
“我們怎麼了?”
e連頭都不抬,不動聲色地反問道。t早就料到她會這樣,於是繼續追問:
“你們已經進入太空了,對嗎?那對於你們來說,e、q、t究竟算是什麼?”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e終於肯轉過身正對著t。q見狀,連忙抓住機會光明正大地和e一起轉過身來了。
“我希望我永遠用不著這樣問你。”t直視著e的眼睛說道。
“呼……”e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已經在水中閉氣很久,好不容易露出水麵喘上一口氣一樣。不知道她是放鬆了,還是為了在短暫地調整後再次緊繃起來。
“那就是我們的全部,也是我們能從黑暗中能憑借的唯一光亮,所以我們來找你,因為我們三個就是彼此僅剩的全部了。”
t有些懷疑地看著e說這話時的表情,不是為了懷疑這話的真偽,隻是為了懷疑她這樣說真的隻是為了回答他的問題嗎。
“你們都看到了什麼?”他故意含糊地問道。
“看到了你,”這次,e不再回避,而是正麵迎上了他的問題,“我們以為她不會注意到我們,到時候我們就能找機會逃走,但是她找上了我們,還帶來了你。”
“我?”
“對,你。準確來說,是一個複製品,連帶著意識一起複製了。你看起來和洋房裡沒有任何區彆,那麼熟悉,那麼可愛,我們希望和你一直待在一起。”
“她也知道我們是怎麼想的,她就是希望我們這樣想,也希望你這樣想,所以我們被她抓到了,被她禁錮了在眼皮底下。”
“你們所說的‘我’應該已經被銷毀了才對。”t說道。
“那是另一個備份,一個試驗品,”e並沒有因為t的話被打斷邏輯,“她怎麼可能放棄這麼好的一個工具人格,大不了就做一些手腳。她隻在乎結果。”
但是cyn失望了,她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有些東西注定不可能被她完全掌控。
最初的時候,一切順利,有e和q作為天然的穩定劑,不管對他做什麼,他都可以頑強地堅持下來,順利地完成她的預期。
不管對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