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寧靜過去,硝煙再度彌漫開來。
經過昨夜的辯論,這場閉門會議徹底由腐敗審理轉向了黨內排查。今日的現場氛圍與昨日也已然不同。
革新黨代表席上,新任財政安全顧問哈羅德·索恩現身。他是哥倫比亞老派學院派的代表人物,曾主編《公共預算製度原理》一書,是法律與財政雙領域的象征人物,亦是維克多曾在數次場合下稱之為“舊體製化身”的人。
索恩今日坐鎮革新黨,顯然是來一決高下。
索恩起身,翻開厚厚一疊文件:“各位同僚,今日將由我來延續我黨昨日的發言。不過我必須提醒在座各位,也包括我們尊敬的維克多先生。”
“憲法第3章第12條所賦予的‘財政主權’固然屬於公民,但其執行權仍需通過合法立法係統設定——而非經濟顧問一句話可裁定的‘係統性癌症’。”
他的目的很明顯,要將維克多打成一個企圖以技術掩蓋專製企圖的幕後操盤者。
“在我看來,這完全是赤裸裸的欺詐行為。”維克多沒有露出一絲慌張,默默打開了投影,“10751085年間,哥倫比亞地方政府的預算執行率與財政返還率趨勢線。”
數據如刀刃,一目了然。絕大多數州的返還率不足60,而資金執行偏差率超過15的竟達32州之多。
“索恩顧問說得沒錯,執行權歸屬於立法係統,但若立法係統本身長期性結構重複、執行效率過低,且缺乏外部審計,那我更願稱其為結構性資源囤積係統。”
“這不是結構性冗餘,而是預算體製的慢性失能。”
“當財政流動效率低於腐敗擴散速度,當立法討論周期長於災害應對周期,那立法係統本身就成了最大的滯後變量。”
傑克遜很快發現了這一回應的高明之處。這不是一次技術發難,而是一場對體製價值觀的精準剖析。維克多沒有否定製度的正當性,而是揭示它如何淪為掩蓋不作為的外殼。但這之中所暗指的,難道不就是當權的革新黨嗎?
他馬上給了克羅維斯一個眼神,示意他隨時接上話題。
索恩抿著唇,語氣開始微妙地收緊:“維克多先生,如果按照您的邏輯,隻要存在執行偏差,就應當用一個‘技術顧問團’替代既有流程?”
“那請問您是否承認,這已是一種事實上對民主議會權力的僭越?”
“若我們繼續接受您的預算模型,下一步是否也要將政策議案交由您方審校?我們又該如何履行憲法給予我們責任?”
一時間,話鋒犀利,隱隱透出“影子政府”之譏。部分革新黨議員眼神已露出配合火力打擊的跡象。
維克多卻神色如常,因為克羅維斯已經起身代他回答:“審校政策並不在維克多先生的任務範圍內,他隻負責為我們審校成本與代價。”
“你們認為他是在違規乾預?那請你們翻閱近十年的事故追責記錄,凡是預算超支者鮮有問責,凡是流程失誤者多被歸為技術問題。超支項目問責率僅7.2!你能夠想象這個數字嗎?”
“另外,我注意到你剛剛提到了履行責任?那我想問,1082年,邊境第三安全大區遭遇嚴重能源乾擾,軍用監控一度盲區長達21分鐘。國安係統報告稱責任在能源廳,能源廳稱未收到足額調度預算,財政部稱調度申報表簽發不規範。”
“還有1083年,北方安全哨所因電網未調試完成,延遲布控,甚至因為安全問題致使三名情報官殉職。至今仍在扯皮,請問在這些時候,憲法斌予你們的權利與責任又到哪裡去了?”
索恩臉色不變,卻緊緊攥著桌角的手出賣了他的情緒。他還想反擊,卻又深知克羅維斯這番發言背後是優先黨的整體發難。他示意他人需要將重點方向轉移到其他方麵,不能再繼續激化戰線。
於是爭論似乎又回到了維克多,傑克遜等優先黨要員的政治主張上。革新黨甚至不惜搬出優先黨打算破壞民主,取消多黨製,搞集權專政的論調。
但維克多真的是這樣想的嗎?還真差不多。
維克多的理念本就是大政府主義,一黨執政製度,實用主義,集權主義,極權主義,威權主義,理性現實主義,技術官僚主義,技術權威主義與精英主義取長補短後的產物。
至於民主這件事,維克多都懶得搭理他們。民主又不一定需要靠多黨製度,分散權力,和全民投票的形式來實現。幾條法律,幾條政策,照樣可以實現所謂的民主。
就在雙方準備繼續火並時,優先黨出人意料地提出一項“折中提案”:《特彆授權改革提案:製度糾偏試點議案草案》
一,設立“公眾預算透明指數”與“執行責任評分”製度,分季度公開發布。
二,在五州內啟動“責任掛鉤議案機製”,對預算通過後兩年內出錯事件建立議員回溯製。
三,為預算外顧問組設立觀察席位並賦予提交谘詢權,供議會自主審核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