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接受這份信息,無論它有多麼沉重。”
特蕾西婭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眼神堅毅。
聞言,維克多也不再隱藏什麼,直接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過去,也就是在威爾遜之前,我有過一個助手,他的名字叫達奇。”
“他是一位合格的助理,但隻能說是平平無奇。出於一些原因,我“親手”殺死了他,也親手埋葬了他。”
“在他生前,他的妻子,女兒,他自己,以及我,對他的評價都是他一直在欺騙自己,以此讓自己變得麻木,忽略掉除執念以外的一切。”
“但我其實心裡非常清楚,我才是一直在欺騙自己的那一個。”
特蕾西婭微微皺眉,雖然在得到維克多的記憶後她不難理解他的邏輯和動機,但這還是與他印象裡的維克多有所出入。
“我總是說人類怎麼怎麼偉大,我們命不絕於此處之類的。我說,我們的存在是具有意義的。可是,什麼是人類存在的意義?”
隨後,維克多睜開了閉上的雙眼,菱形的瞳孔看向特蕾西婭:
“特蕾西婭,生命的本質就是虛無,人生也毫無意義。我說,人類之所以偉大是因為我們突破了存在僅僅是為延續種族的這一限製,為自己創造了活著的意義。我說,既然造物主不給我們存在的意義,那就由我們自己去尋找。”
“但是真相呢?說好聽點是我們在用人生去尋找意義,但這和沒有意義的等死又有什麼區彆?多了一層心理安慰嗎?”
“所以我逼迫自己接受了這個解釋,無論它是否客觀正確。”
“這不一定就是真理,或許你能在未來找尋到真正客觀的意義。”眼見氣氛不對,特蕾西婭下意識的出口,試圖重振維克多。
但她隨後反應過來,對方的確沒有任何失落的情緒,他並不需要這些。
“你不必如此安慰我,我清楚一切客觀再被證實前都是主觀的。在我剛剛提出人格心理量化公式時,這也被許多人認為是主觀定理。”
“所有人都擁有一個應力極限點,而我的應力極限點,不過是位置更加特殊罷了。而這件事,隻是恰好處於那個點位附近罷了。”
“這是多項基於概率而產生的極小概率事件,又因為概率而碰到了一起,所形成的極小概率結果。沒什麼值得深究其本質的意思。”
“但這也很可笑不是嗎?一個無時無刻尋求真理的人,卻會頓步於那個支點前。”
維克多歎了口氣,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
“自我記事起,我就知道他人與我不同···不,是我與他們不同。”
“我的思維超脫他人太多了,恩典反倒成了痛苦的來源。在這茫茫人海當中,我竟找不出一個同類。”
“同類?”特蕾西婭逐漸明白了維克多所說的一切。
“是的,同類。”維克多重複了一遍。
“超脫者必將承受凡庸之輩無法理解的孤寂,就像生者終將咽下死者的苦。”
“他們是我的同胞嗎?當然是,可我和他們之間的共同點除了種族同為人類以外,還有什麼其他的嗎?”
“這個問題我在物質界思考,我在亞空間思考,我在意識穿梭時思考,我在寰宇的各個角落和各個紀元思考。我思索了百年,千年,萬年,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得出更多答案。”
“知道曾經一些人對我的評價嗎?”維克多隨口問道,“洞察之光,理性之美···多麼諷刺。”
“後來,我遇到了那些可以跟上我思維的人們。我以為我遇到了真正的同類,但我還是發現,他們依舊與我不同。善是他們的本質的一部分,而我不同,我隻有惡。”
“所以我放棄了思考這些事情,不再去管善與惡,維護著我與他們之間僅存的聯係。但是當我回頭看以後,我又產生了對本質的疑問,我做出的事符合人類的普世價值觀嗎?”
“我毫無道德的滿足自己的欲望,隻是為了得到那點充實感,補足那點空缺。我毫無底線的奴役異形,隻是為了那點優越感,讓人類立於億萬生靈之上。”
維克多瞳孔猛地收縮,詭異的白紫色光芒也似乎變得更加耀眼:
“然後呢?我要真的做的是前文明粗口的人事,那人類又和那群前文明粗口的異形有什麼區彆?我要是真的以此為自己的標準,我又前文明粗口的和那些畜生有什麼區彆?”
“但是不乾這些,我又能乾什麼?混吃等死嗎?這不是又打破了我剛剛逼迫自己接受的人生觀念嗎?”
源石不規律的翻湧著,整片空間貌似都在隨著維克多的話語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