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外公,我初中已經畢業了。”
“外公就外公,前麵加上姓氏乾嘛,難聽死了,你在鄉下學的東西比不上海城的,重新從初一讀起,這樣中考才不會吃力。”
孟竹再次沉默,她真的不想重讀初中,她這麼大的年紀,去讀初一像話嗎?
鄭雅容扶額,“謝德平,小竹有自己的親外公和親外婆,叫你一聲是她有禮貌,有教養,你還計較起來了,我建議你閉嘴,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被打。”
“你出去看看,每條街的牆上都有尊師重道,尊老愛幼這八個大字。”
“都退休了,還把自己當老師呢?出了學校大門,任何人都不是你的學生,真煩人,喜歡說教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
鄭雅容抱歉地看向孟竹,“小竹,你彆和他計較,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麼討厭。”
“沒事,我的外公外婆已經過世了,如果您二位不嫌棄的話,以後我就直接稱呼外公外婆了。”
“不嫌棄不嫌棄,小竹,你不用聽他的,早知道我就帶你們去逛百貨商場了,真煩人。”
鄭雅容是真的煩了,她找到護理部,花錢請了一個護工幫她照顧謝德平。請護工很有性價比,他們是衛校的學生,大批知青回城後,城裡的工作崗位成了稀缺資源,為了解決一些衛校學生的就業問題,醫院就開辟了護工這個崗位,護工的工作包括幫助病人翻身,複健,打飯,洗臉洗手洗腳,攙扶著去上廁所……
她花了錢,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護工幫她照顧謝德平,今晚上她就不送飯過來了,免得又被他說教。
看到鄭雅容動真格,謝德平安靜了。
但過了一會兒,他見鄭雅容忙著收拾東西,壓低聲音衝孟竹說道,“海城的中學都要學習外語,你直接去讀高中,百分百跟不上課程,做人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
孟竹其實會說外語,但她不能在謝德平和鄭雅容麵前表現出來,隻好表示自己會考慮。
“老鄭,你去幫我叫一下我的主治醫師,我想出院。”
鄭雅容不同意,“醫生說了,髕骨骨折的患者術後需要住院半個月,你這才第六天,不符合出院標準,我去叫院長都沒用,你還是老老實實住院吧,我已經給你請護工了,滿足你的願望。”
謝德平看她態度堅決,就知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雖然很想回家和兩個曾孫多相處,不過鄭雅容說得對,這兩個孩子對他的印象好像不太好,兩人都沒有送禮物給他。
想到這,他扭動著五官,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朝著兩個孩子道:“清川,青禾,到我這裡來。”
清川雖然覺得太姥爺的笑容有點慎得慌,但還是聽話地過去了,青禾猶豫了一下,看到孟竹點頭,才慢吞吞跟在她哥哥後麵。
鄭雅容在整理謝德平換下來的衣物,孟竹坐在床尾,觀察著病房裡的其他人。
“彆再勸我了,如果我腿沒了,我活著也沒有意思,腿沒了就不是完整的人了,死了陰曹地府都不收,行了,都彆哭了,收拾東西回家吧。”得了老爛腳的老爺子突然爆發了。
病房裡所有人都看向他們,鄭雅容也走過去安慰了幾句,還勸他一定要接受治療。
“還治什麼治啊,不治了,浪費錢還遭罪,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完完整整地死,我早就說我不治不治,你們一個個非要逼著我過來治,現在還要把我的腿鋸斷,你們是得了孝順的好名聲了,想過我沒有,腿沒了,我就是廢人了,工作保不住,將來死了,閻王爺都不收我,我成孤魂野鬼了。”
“噓……爸,你說什麼呢,你這是宣揚封建迷信。”
“我就要說,你們再逼我,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從二樓跳下去,運氣好直接摔死,要是運氣不好,摔成殘疾或者植物人,那才是真遭罪。
孟竹起身來到老爺子的病床前,見他蓋著厚重的被子,咳了一聲,朝著眾人說道。
“大家先彆急,老先生,我剛才聽了一會兒,也知道你的腳是怎麼回事兒了,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給我看看,我在鄉下學過幾年中醫,曾經遇到過得你這種的病人。”
老爺子和他的家人麵麵相覷,顯然,他們也不信孟竹有這個本事,因為她太年輕了。
但孟竹禮貌詢問了,他們也不好拒絕,猶豫了一會兒,老爺子還是把被子掀開了。
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孟竹麵不改色,彎下腰仔細觀察。
見她毫不嫌棄地左看看右看看,老爺子的家人都驚呆了。
他們都受不了這股腥臭味,這小姑娘倒是厲害,仿佛鼻子失靈一般,湊近聞都沒有反應。
“老先生,你的情況有點嚴重,但還不至於截肢。”
“什麼?”
老爺子和他的家人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孟竹胡說八道。
畢竟醫院的醫生都說他的腿潰爛到骨頭了,再不截肢,就要潰爛到膝蓋,或者直接潰爛到大腿。
“在中醫裡,你這病叫臁瘡,俗稱老爛腿,它是由下肢靜脈曲張或外傷感染引發的,我剛才聽到你們說你這是下肢靜脈曲張導致的瘀血性潰瘍,隻要沒有癌病,是可以治愈的,而且不用截肢。”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老爺子忍不住點頭。
“我就說不用截肢,他們非要我截肢,肯定是嫌棄我的腿化膿後有臭味。”
“爸,咱們還是聽醫生的吧,給你治療的是骨科最好的大夫,這個小姑娘隻是學過中醫,她又不是正經大夫,再說了,中醫早就被淘汰了。”
不信任的眼神和語氣讓孟竹有些心梗,但她並沒有反駁。
畢竟看病是雙向選擇,她出於職業道德,給出她的診斷,病人要不要聽她的建議,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你們可以多找一些醫生診治,海城應該有厲害的中醫,我相信有經驗有能力的大夫,不用截肢也能治好這個病。”
“好大的口氣。”一道帶著憤怒的女聲在門口響起,眾人聞聲看過去,隻見一個中年男醫生被幾個年輕醫生簇擁在中間,幾人都一臉嚴肅地看著孟竹。
“小姑娘,你剛才說錢大爺的腿不用截肢也能治愈,那好,能不能請你說出你的治療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