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破屋比巴特和漢克家更加不堪。
屋頂漏風處掛著冰棱,四麵牆壁都結著霜,角落裡發黴的乾草散發著潮濕的腐臭味。
湯姆顫顫巍巍地想要走向角落:“你、你坐……我找找……還有沒有能招待你的……”
他的話語突然中斷,低頭看著自己不停發抖的雙手,仿佛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身體的異常。
“對、對不起……”湯姆的聲音忽然帶著哽咽,“那年冬天……我不該帶著他們……往你身上扔雪塊……”
他的牙齒不停打顫,仍舊堅持說著:“墨菲……你是奧睿利安派你來的嗎?”
墨菲沉默了一下,本想隻點頭,但想到湯姆可能患夜盲症,加上屋內實在黑暗:“是。”
湯姆聞言,僵硬地笑了一下,身體儘管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卻又開始解開單薄破舊的麻衣:“真、真奇怪……一點都不冷……反而很暖和……”
他的動作僵硬笨拙,不自覺地坐下,聲音也越來越含糊:“那、那年招新……圓木陣上……我摔了三次……你那麼瘦……怎麼站穩的……”
墨菲見此,也坐在了他的身旁:“在洗衣房的日子不好過吧?”
湯姆的眼神開始渙散,呼吸變得急促:“手……整天泡在冰水裡……十個指頭……全都爛了……傑克和威爾……他們也好不到哪去……”
突然,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被趕出城堡……”
但這份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湯姆的眼神很快又變得迷茫。
他喃喃道:“可是……你卻能留在馬廄……穿著暖和的棉衣……還能分到燕麥……我真羨慕你啊……墨菲……”
“奧睿利安啊……”
湯姆突然低聲祈禱:“為什麼……城堡裡能生火取暖……我們……連柴火都撿不到……”
夜深了,湯姆的顫抖漸漸停止,身形不知何時已經躺在地上。
他反反複複、斷斷續續地說著在洗衣房的往事,說起和傑克、威爾一起在冰天雪地裡漿洗衣物的日子,不停地重複著對於墨菲能當馬夫的羨慕與嫉妒。
墨菲大多數沉默,隻是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墨菲……”
湯姆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我真不甘心啊……”
在最後的時刻,他突然用儘全身力氣,困惑地問:“為什麼……男爵大人的馬都能住暖廄吃精料……我們……我們卻像田埂邊的野草,連馬都……”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還望著墨菲的方向,卻已經失去了焦點。
墨菲靜靜地坐在黑暗裡,聽著屋外呼嘯的風聲。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地看見。
有些人活在溫暖中,而有些人,連死去都如此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墨菲緩緩起身。
他最後看了一眼湯姆位於黑暗中的麵容,轉身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體內溫熱的“氣”緩緩流轉,帶給他溫暖的感覺。
是時候該去做他的事情了。
是時候該奪回馬夫的位置了。
這樣想著,墨菲就邁步走進了凜冽的寒風裡,身影漸漸消融在濃重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