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陸依萍站在陸宅的庭院裡,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晨霧還未散儘,空氣中彌漫著露水與草木的清香。她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小姐,今天秦少爺來接您嗎?"可雲端著熱茶走過來,輕聲問道。
依萍接過茶盞,熱氣氤氳中搖了搖頭:"他昨晚沒回來。"
可雲欲言又止,最終隻是低聲道:"李副官已經在備車了。"
依萍點點頭,目光落在院角的紫藤花架上。自從回到港城,秦淩的行蹤越來越神秘,有時一連幾天不見人影,偶爾出現時,身上總帶著若有若無的硝煙味。她不是沒想過追問,但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走吧。"她放下茶盞,拎起藥箱,走向門口等候的黑色彆克。
濟民堂的門前早已排起長隊。陸依萍剛下車,就聽見病人們的議論聲。
"陸大夫來了!"
"聽說她紮針特彆準,我鄰居的風濕就是她治好的。"
依萍微笑著點頭致意,快步走進內堂。秦老大夫正在給一個老人把脈,見她進來,微微頷首:"來了?今天有幾個疑難雜症,你來看看。"
她放下藥箱,熟練地換上白大褂,走到診桌前。第一位病人是個麵色蠟黃的婦人,捂著腹部直喊疼。
"肝氣鬱結,脾胃虛弱。"依萍三指搭脈,片刻後提筆寫下藥方,"逍遙散加減,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
婦人千恩萬謝地接過藥方,依萍又轉向下一位病人。
整個上午,她都在忙碌中度過。直到午休時分,她才得以喘口氣,端起李嫂送來的熱茶,靠在窗邊休息。
窗外,陽光正好,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她忽然看見一輛熟悉的雪佛蘭轎車緩緩駛過,車窗半降,露出秦淩冷峻的側臉。他似乎沒注意到她,車子很快消失在街角。
"看什麼呢?"秦老大夫走過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沒什麼。"依萍收回視線,輕啜一口茶,"師傅,下午的病人多嗎?"
秦老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不多,你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下午三點,秦夫人派車來接依萍和傅文佩去逛街。
銅鑼灣的街道熱鬨非凡,商鋪林立,行人如織。秦夫人挽著傅文佩的手臂,興致勃勃地逛著綢緞莊。
"這塊料子不錯,適合給依萍做件旗袍。"秦夫人指著一匹湖藍色軟緞,笑著對傅文佩說道。
傅文佩摸了摸布料,搖頭笑道:"她整天在藥房忙活,哪穿得了這麼好的料子。"
"媽,"依萍走過來,手裡捧著剛買的核桃酥,"您嘗嘗,還熱著呢。"
傅文佩接過油紙包,眉眼舒展:"你呀,總記得我愛吃這個。"
三人沿著騎樓慢慢逛著,路過一家鐘表行時,秦夫人突然壓低聲音:"聽說昨天海關扣了批盤尼西林......"
傅文佩緊張地看了眼四周:"不是說戰時管製嗎?"
"所以啊,"秦夫人意味深長地拍拍依萍的手,"有些路子,還是老字號靠譜。"
依萍會意地點頭。她知道秦夫人指的是濟民堂的地下渠道——那些貼著"當歸黃芪"標簽的木箱裡,往往藏著最緊俏的西藥。
轉角處有家西藥房,櫥窗裡擺著最新款的進口藥品。秦夫人拉著傅文佩快走幾步:"世安說這家老板是德國領事館的關係......"
依萍識趣地落後幾步,給兩位長輩留出談話空間。她望著母親難得舒展的眉頭,忽然想起前日秦淩帶回來的情報——陸振華正在通過潮州商會打通澳門航線,準備把南洋的橡膠運往內地。
陽光透過騎樓的鐵藝欄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隻白貓從她們腳邊溜過,嘴裡叼著半條魚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