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秦淩放下手中的《大公報》,眉頭緊鎖。報紙上的頭版赫然印著《民黨軍隊節節敗退,組織勢如破竹》的標題,黑體大字刺得他眼睛微微發疼。
"少爺,茶涼了。"李嫂輕聲提醒,又換了一杯熱茶放在他手邊。
秦淩端起茶杯,卻遲遲沒有喝。他的目光落在報紙上的戰況地圖上——民黨的防線已經潰不成軍,組織的軍隊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南下。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在軍中的同袍,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如今不知散落何方,是生是死。
三年前,上海淪陷前夕,秦淩的部隊奉命死守閘北。
那是個雨夜,炮火照亮了半邊天空,子彈呼嘯著從耳邊擦過。他的副官老陳腹部中彈,血怎麼也止不住,臨死前死死抓著他的手:"秦哥......帶兄弟們......活下去......"
後來,是依萍冒著槍林彈雨找到了他。
"秦淩!"她的聲音在炮火中幾乎聽不清,"跟我走!民黨已經下令撤退了,你們被放棄了!"
他記得自己當時紅著眼睛怒吼:"我不能丟下兄弟們!"
依萍死死拽住他的手臂:"相信我!組織那邊......有出路!"
雨水泥濘,炮火轟鳴,而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得驚人。
最終,他帶著殘餘的部隊投奔了組織,而他自己,則跟著依萍輾轉來到港城。
傍晚,秦淩回到秦公館時,依萍正在花園裡修剪玫瑰。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她穿著淡青色的旗袍,發間彆著一支白玉簪子,安靜而美好。
他站在廊下看了許久,才邁步走過去。
"回來了?"依萍回頭,對他微微一笑。
秦淩沒說話,隻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間全是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依萍察覺到他情緒不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怎麼了?"
秦淩沉默片刻,才低聲道:"依萍,我愛你。"
不是突如其來的告白,而是慶幸,是感激,是劫後餘生的後怕。
依萍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什麼。她靠在他懷裡,輕聲道:"是因為報紙上的消息?"
秦淩點頭,聲音沙啞:"老陳他們......如果當初沒聽你的,現在恐怕......"
他沒說下去,但依萍懂。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都過去了。"
晚飯時,秦老爺子看著報紙,突然長歎一聲:"天意啊。"
秦淩抬頭:"爺爺?"
老爺子指了指報紙上的一則小字新聞:《原民黨某部全軍覆沒,指揮官自儘殉職》。
"這是......"秦淩瞳孔微縮。
"你以前的頂頭上司,"老爺子搖頭,"當初還嘲笑你投奔組織,如今......"
飯桌上沉默下來。
依萍悄悄在桌下握住秦淩的手,他的掌心冰涼,微微發顫。
夜深了,秦淩卻毫無睡意。他站在窗前,望著港城的夜景,手中的煙燃了半截,煙灰簌簌落下。
依萍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溫熱的參茶:"彆想太多。"
秦淩接過茶杯,卻沒有喝:"我隻是在想,如果當初沒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