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灣的小洋樓裡，王雪琴踩著高跟鞋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新燙的卷發隨著她的動作劇烈搖晃。
"四居室？"她猛地將茶杯砸在茶幾上，茶水濺在嶄新的繡花桌布上，"陸振華當我是什麼？打發叫花子嗎？"
陸如萍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聞言手指微微一顫，一枚珍珠發卡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媽，"她輕聲勸道，"這房子挺好的，離爾傑的學校也近......"
"好什麼好！"王雪琴一把扯開窗簾，指著遠處半山腰隱約可見的彆墅輪廓，"你看看他們住什麼地方？我們住什麼地方？"
陸爾豪提著行李箱站在玄關，麵色陰沉："要不是您非要跟來，我們現在還舒舒服服在上海待著。"
門鈴突然響起。陸夢萍站在門外，手裡拎著一個小皮箱，發梢還沾著雨水。
"夢萍？"如萍驚喜地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夢萍的目光越過姐姐，直接看向王雪琴："媽，我搬來和你們一起住。"
王雪琴先是一愣，隨即得意地揚起下巴："看看！還是我親生女兒知道心疼人！"
她快步上前接過女兒的行李，故意提高聲音："某些人啊，白養了這麼多年，還不如個外人！"
如萍的臉色瞬間蒼白，爾豪猛地將行李箱砸在地上："您非要這樣說話嗎？"
王雪琴猛地拉開窗簾，對著陸夢萍指著遠處半山腰隱約可見的彆墅輪廓，聲音尖利："看看！他們住的是什麼地方？我們住的是什麼地方？"
陸夢萍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聲道："媽，這房子挺好的。"
"好什麼好！"王雪琴轉身，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幾乎戳到夢萍鼻尖，"連個像樣的花園都沒有！你爸就這麼打發我們？"
如萍蹲在地上整理行李，聞言抬頭："媽，這房子是依萍親自挑的，離爾傑的學校很近......"
"閉嘴！"王雪琴厲聲打斷，"你們一個個都向著他們說話！"
夢萍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拉住母親的手："媽，您先坐下。"
"媽，"夢萍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現在局勢不穩，能有個安身之處已經很好了。"
王雪琴甩開她的手："你懂什麼？當年在上海，我們住的可是法租界的洋房！"
"可現在不是當年了。"夢萍堅持道，"爸這樣安排，也是為我們的安全著想。"
王雪琴冷笑："安全？他是嫌我礙眼！"
夢萍的眼眶微微發紅："媽，您想想爾傑......他才十二歲，需要安穩的環境。"
提到小兒子，王雪琴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一瞬。
正說著，房門被輕輕推開。爾傑抱著書包站在門口，大眼睛裡蓄滿淚水："媽，您彆生氣了......"
王雪琴的表情瞬間僵住。
"我今天在學校，"爾傑抽噎著說，"同學們都問我為什麼不住在半山......我說、我說因為媽媽不喜歡那裡......"
如萍連忙上前抱住弟弟，王雪琴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夢萍趁機輕聲道："媽，爾傑還小，不該為這些事煩惱。"
王雪琴看著小兒子哭紅的眼睛，終於長歎一聲，頹然坐在沙發上。
半山彆墅的花園裡，傅文佩剪下一支玫瑰，若有所思："夢萍真搬過去了？"
依萍點點頭，手裡的剪刀精準地修剪著枝葉："今早李嫂去送日用品時看見的。"
"那孩子......"傅文佩輕歎，"終究是念著生母。"
剪刀"哢嚓"一聲合攏，依萍望向山腳的方向："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夜深了，銅鑼灣的公寓終於安靜下來。
王雪琴坐在梳妝台前，慢慢取下耳環。鏡中的女人眼角已經有了細紋，鮮紅的唇膏也褪去了大半。
"媽，"夢萍輕輕走進來，遞上一杯熱牛奶，"喝點東西再睡。"
王雪琴接過杯子，突然問："我是不是......真的很討人厭？"
夢萍愣住了。
"你爸，"王雪琴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疲憊，"他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我吧。"
夢萍蹲下身，握住母親的手："媽，爸隻是......"
"我知道。"王雪琴打斷她，自嘲地笑了笑，"都是我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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