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雨季剛過，陽光熾烈地灑在濟民堂的木質招牌上。陸依萍挺著高聳的肚子，站在藥櫃前，指尖輕輕撥弄著藥格裡的當歸片。她的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腰背因久站而隱隱發酸，可手上的動作卻依舊利落。
"少奶奶，您歇會兒吧！"阿昌捧著剛煎好的安胎藥，小心翼翼地遞過來，"這藥得趁熱喝。"
依萍接過藥碗，苦澀的藥氣撲麵而來。她皺了皺眉，卻還是一口飲儘。
"那位馬來孕婦的藥包好了嗎？"她擦了擦嘴角，問道。
"包好了，"阿昌點頭，"按您說的，加了艾葉和紫蘇。"
依萍輕輕"嗯"了一聲，目光掃向門外——排隊候診的人已經排到了街角。自從總督夫人的女兒痊愈後，濟民堂的名聲在南洋華人圈傳開了，連殖民區的洋人都慕名而來。
秦家彆墅的花園裡，傅文佩和秦母正坐在藤椅上，手裡各捧著一杯安神茶。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去醫館？"秦母憂心忡忡地望著遠處的街道，"淩兒也不管管。"
傅文佩歎了口氣："那孩子倔，從小就這樣。"
她想起依萍小時候在東北，發著高燒還要爬起來給受傷的小狗包紮。那時她才七歲，眼神卻堅定得像個小大人。
"我讓李嫂燉了烏雞湯，"傅文佩放下茶杯，"待會兒送去醫館。"
秦母點點頭，又突然抓住她的手："你說，要是突然要生了可怎麼辦？"
兩個母親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走，去看看！"
濟民堂的後院，秦老大夫正悠閒地喝著茶。他麵前攤著一本醫案，時不時提筆批注幾句。
"老爺子，"李副官匆匆走來，"老夫人和陸夫人往醫館去了。"
秦老大夫頭也不抬："讓她們去。"
"可是少奶奶她......"
"依萍心裡有數，"老爺子捋了捋胡須，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當年她給淩兒取子彈時，比這還凶險呢。"
他望向窗外忙碌的身影，想起戰火紛飛的年月。那時他以為秦家血脈要斷在自己手裡，哪曾想還能見到重孫子出世。
正午時分，秦淩從商行匆匆趕來。他手裡拎著個食盒，額頭上還帶著汗。
"怎麼又站著？"他皺眉扶住依萍的腰，"不是說好隻坐診嗎？"
依萍指了指牆角的小板凳："剛坐下，就來了個急症。"
秦淩歎了口氣，打開食盒："媽燉的湯，趁熱喝。"
濃鬱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引得候診的人都忍不住張望。依萍小口啜飲著，突然"嘶"了一聲——腹中傳來一陣緊縮。
"怎麼了？"秦淩立刻緊張起來。
"沒事，"依萍擺擺手，"孩子踢了我一腳。"
她拉著秦淩的手按在自己肚皮上。隔著薄薄的夏衫，能清晰感受到有力的胎動。秦淩的眼神瞬間柔軟下來，方才的責備全化成了心疼。
夜深人靜時，依萍閃身進入空間。
靈泉比往日更加活躍，水麵泛著淡淡的金光。
她小心采摘了幾朵藍蝴蝶，又取了些金線參的嫩葉。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準備生產時要用的藥，有止血的，有鎮痛的，還有促進宮縮的。
正當她配藥時，腹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依萍彎下腰，冷汗瞬間浸透了寢衣——這次不是胎動，是真正的宮縮。
"阿淩......"她強撐著回到臥房，推醒熟睡的丈夫。
秦淩瞬間清醒，一骨碌爬起來："要生了？"
依萍點點頭，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她死死抓住床柱，指節發白。
秦淩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衝出房門："李副官！叫產婆！"
整棟彆墅瞬間燈火通明。傅文佩連外衣都來不及披，光著腳就跑來主臥。秦母指揮著女傭們燒水、鋪床，連秦老大夫都拄著拐杖站在走廊上。
"都讓開！"秦淩厲聲喝道，抱著依萍直奔準備好的產房。
產房裡的慘叫持續了整整一夜。
秦淩在門外來回踱步，把地毯都磨出了痕跡。傅文佩和秦母跪在佛龕前念經，李嫂不斷更換著熱水。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窗簾時，嘹亮的啼哭聲終於響起。
產婆抱著繈褓出來："恭喜少爺！是個大胖小子！"
秦淩卻徑直衝進產房。依萍虛弱地躺在床上，發絲被汗水粘在臉上，唇色蒼白如紙。
他跪在床邊，顫抖的手撫上她臉頰："疼不疼？"
依萍搖搖頭，目光落在被抱過來的嬰兒身上。紅撲撲的小臉，皺巴巴的眉眼，卻在秦淩觸碰他小手的瞬間，奇跡般地停止了啼哭。
"像你，"她輕笑，"會認人。"
秦淩將妻兒一起摟進懷裡，窗外的南洋茉莉突然齊齊綻放，香氣盈滿整個房間。
秦老大夫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悄悄抹了抹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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