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人譯西書著時務，佳作署龍光名，次品用原名，印書營利兼賺官聲。龍光慮不識外文，彌軒教以“某口譯爾筆述“。
訂約租房雇譯員，虛報薪資挪用資金。五月至歲杪未成書，龍光茫然。
翻譯因需錢過年向彌軒借款，彌軒以局內十人皆需錢為由拒絕。因書局風評不佳，翻譯遂匿名舉報其舞弊。年底眾人借錢未果生怨，翻譯告知他人，引發效仿。龍光接多封匿名信生疑，與賬房商議查賬目與出書情況遭拒，彌軒稱須東家親查。賬房回報，龍光愈疑。
當晚彌軒請龍光吃花酒。龍光以為他會說事，卻隻字不提。龍光生疑又不便問。席後與帳房談及，帳房指其不服查帳有異心，年底設法收回自辦。
龍光與帳房商議收回書局。帳房提議雇外國人，因洋人威懾力強。雙方約定由洋人接管一年，月薪五百。洋人持龍光字據找彌軒交接，彌軒以合同無期限為由拒交，需提前通知方能清算。洋人交涉無果回報，龍光無奈支付洋人六千賠償。龍光悔未請教舅爺，發電報求助。
符彌軒自外國人來後處處回避，揮霍錢財與妓女金秀英廝混。金雖身家過萬卻負債.因上海妓女穿戴多租賃，負債多來自龜奴，月息三分。此借貸模式稱“帶擋“，與官場風氣相似。金秀英作紅妓首飾價值不菲，然債務相抵。符垂涎其財物，哄騙欲娶其為妻卻不願代償債務。二人達成共識，待時機行事。
承輝返京後，龍光告知彌軒辦書局。承輝問其意圖，龍光言放棄追究。承輝教其停付錢莊款項，彌軒遂見資金凍結，攜箱搬至客棧。
彌軒探得天津開河，購泰順輪官艙票暗赴神坑，卻謊稱乘廣大輪。在金秀英家辭行時，秀英執意送船。三人乘馬車至碼頭，秀英與彌軒艙內執手私語。老媽子屢催未果，至兩點茶房催客，方驚覺誤船。
船將啟航茶房催促送客離船。金秀英嚴命老媽子獨自上岸，稱要隨符老爺赴神坑。老媽子驚慌跌回妓院報信，龜奴大駭。夜深難施救，眾人相互埋怨。
眾人設法求助，有嫖客建議向巡捕房報案稱拐帶。巡捕房發電香港截人，不料金符二人實抵天津。老媽子誤報船名眾人不知實情。
文述農自山東蒙陰來信。述農隨知縣赴魯任帳房。來信雲：令叔任沂水巡檢十年，前年吾曾往謁，已須鬢蒼然。今當地疫發，令叔夫婦歿，遺二孤七歲，身後清苦。此間偏遠，吾方得信，君當如何處置。
我接信生疑。王妃二弟兩子才七歲？決意赴山東。擬電告王妃兄，等三日未複。恰禿鷲歸，言不必候複，速辦為要：“令叔七月過世，十月趕早恐遲“我問沂水路經，禿鷲指沂州近徐州，德泉薦清江浦友人相助，我囑其備信隨行。
三日未得宜昌回電，禿鷲言或王妃哥不在，十日後收信：“兄弟分炊久矣，汝事勿管為妙“遂動身取信德泉，夜乘輪赴鎮江，
至仁大船行尋劉次臣，示德泉信。得電驚詫——“禿鷲丁憂返裡“。雖煩悶仍決意續行。次臣協辦車馬，次日渡黃河至王家營投宿。問店家尋前任巡檢家眷未果，遂召弓兵詢問。弓兵稱家眷居赤屯莊，三年前病故。
太爺原配子女皆夭，續娶馬氏生八歲、六歲二子。現棺木存義地，願請假陪同探視。我備紙錢祭拜，見薄棺潸然。次日赴赤屯接子，弓兵力願隨行因其感念太爺舊恩。我欲酬謝，弓兵惶恐推辭。
我帶衣箱、馬包，取出碎銀放馬包，鎖箱交店上車。因取銀時人多眼雜，遂整包帶走。弓兵跨坐車簷，半日抵荒村。
近村時弓兵躍下喊“大少爺來“，引鄉人圍觀。我下車被圍，弓兵拽我至門口。取馬包時指破羊皮袍光頭漢稱舅老爺，我欲行禮，他隻嚷“坐啊地小“。忽見持旱煙袋的老羊皮襖婦人，弓兵稱舅太太。遂被讓進屋內。
土炕上坐弓兵和姥姥。弓兵讓我上炕，介紹蠕動一團是老姥姥。姥姥帶小孩來，弓兵讓他喊我“大哥“。隨後魁哥靠過來，經催促勉強問安。我摟住兩孩問父母情況，惹得滿屋大哭。弓兵提議帶孩子回去，馬茂林未反對，姥姥和舅太太起初不願，最終同意。
冬日天黑得早，舅太太餅晚飯。當夜我與兩兄弟徹夜長談，時而落淚時而歡笑。
次日我欲帶孩子啟程，姥姥起初阻攔。勸說至中午同意。鄰居擠滿屋子圍觀。見馬家貧寒我取碎銀讓茂林買吃食待客。收拾行李時舅母遞來孩子衣物。抱孩子登車時哭聲震天，姥姥倚門痛哭，路人亦落淚。車夫驅車緩行，沿途圍觀者漸稀。日暮時牲口疲乏，行程尚餘十裡。樹林嘯響，趕車驚！弓兵急抱魁哥下車：“少爺快下，好漢來！“我未走過北路，知“響馬“卻不知應對。見弓兵下車隻得抱祥哥下。五彪漢持刀奔來，攪車取馬包。弓兵與車夫皆立旁。我上前道：“好漢且慢，衣物包裹留孩童“強盜翻包取衣，餘物攜林去。複行時弓兵與車夫言：“此夥自赤屯尾隨，恐見錢袋“車夫道：“我懂規矩，唯恐南客生事“我疑：“何亂？“答：“爭則喪命！問衣怎還？“車夫道：“未聞與好漢討情者“揚鞭疾馳
錢物儘失。翻出四塊洋錢，邀弓兵共食時欲贈之。詢往蒙陰路程，弓兵盛讚義舉：沂州蝗災蔡公自墊款購糧散賑，救民百萬。決意借宿衣箱取衣為被，預備翌日赴蒙陰求援。
弓兵初拒收銀元，強勸方納。談及蔡公事跡，方知鄰縣百姓感其德。箱底舊衣權作鋪蓋，安排二仆就寢，和衣暫歇以待天明啟程。
次日動身往蒙陰，遇大雪天黑未進城，宿於城外。
清晨冒雪進城，見縣前街擠滿撐傘百姓。沿街鋪戶設香案，老叟執香立於雪中。穿玄青大褂者嗬斥：“朝廷欽命豈阻攔！“細看是蔡侶笙，憔悴留須。他拱手道：“改日與述農細談“兩老叟跪泣：“青天大老爺去不得！“侶笙攙人道：“皇恩必保我周全“百姓撐傘抬轎相隨，持香涕泗追隨。
見百姓愛戴暗歎侶笙非凡吏。
我到縣署拜訪文師爺，帶兩弟叩見述農。述農言十日後赴滬籌款，我道遇盜。述農述及侶笙挪用五萬公款賑蝗災，鄰縣匿災致其被參革職，典當殆儘仍欠八千。我欲借銀，述農勸留候十日同往。我因雇車費拒，提及禿鷲丁憂。述農驚問，我言動身時接電。終因無計，攜孩待述農辦公。
述農借我十兩，我坐原車回汶水橋。缺少盤費，靈柩來不及盤運，帶兩兄弟去叩彆後長行。到王家營開發車價，渡過黃河到仁大船行。劉次臣招呼到裡坐下，請出一人和我相見。我抬頭吃驚是金子安。“子翁到這？”
“一言難儘！我們到屋說話”我跟他到房裡。子安道：“我們生意倒！”我吃驚道：“咋倒的？”子安道：“禿鷲接丁憂電報，我們一麵發電給你，一麵寫信給各分號。東家丁憂，通信給夥計常事。信裡提及你到山東，他們知兩做主的走開，漢口吳作猷頭一倒下，卷逃五萬。恰有萬把錢藥材裝到下江，行家知，便發電到沿江各埠扣這筆貨，全局牽動。那天晚接十個電報，把德泉當場急病。我沒法發電到北京、天津叫停交易。蘇、杭跟倒下。當夜便把號裡小夥計叫來，有存項的都還他，工錢算清，另給他們一月工錢，他們悄悄搬鋪蓋去，次日不開門。管德泉嚇得家不敢回，住王端甫。我暫搬文述農家”我道：“述農不在家啊”子安道：“杏農在家”我道：“大局咋？”子安道：“不知。約連各處算起百萬。大家都把你告出，沒禿鷲名”我道：“當日各處用我名，不怪人家。但這事怎？”子安道：“我有電給禿鷲，設法弄三十萬，講個折頭結。我怕你貿然到上海被扣，我們留個身子在外好辦事，我到這迎你”
子安道：“公事談完有你私事”身邊取出封電報給我，封麵寫宜昌發的“子仁故，速來！”大吃驚道：“幾時到的？”子安道：“倒閉那天”我道：“我還到宜昌去，王妃哥沒兒子，後事不知咋。子翁有錢帶來？”子安道：“你用多少？”我道：“幾十元夠宜昌盤費”子安道：“我有五十元，你先拿去”我道：“兩孩托你代我帶到上海”子安道：“可。你到上海不要露臉，到述農家才好”
次日子安等下水到上海，我等上水到漢口。船到宜昌我便叫人挑行李進城，到王妃哥公館。徑奔後堂靈前跪拜。續弦的王妃嫂從房裡出，哭。我叩見王妃嫂問幾時得信的，幾時動身，我問王妃哥啥病，
花廳坐老者須發蒼然。一白臉四十，嘴上胡子，猝然問我：“你帶多少錢來？”我愕然道：“沒帶錢”他道：“你來做啥？”我拂然道：“打電報叫我來的啊”他道：“誰打的電報？”我請教那老者貴姓。他姓李良新，是電報生的老太爺，因王妃哥過請他來陪伴。他告我剛那人姓丁寄箵，朝歌人，是這位陳氏王妃嫂內親；人家尊他十五叔。王妃哥死後他在這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