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快十一點。
年輕的身體就是好,一口氣能睡二十多個小時。起床到後院對著牆根泚了一大泡,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是高興很久沒有體會過的。
邊係褲腰帶邊往前院走,家裡一個人也沒有。高興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姥爺的祭日,他們應該是去鄉下上墳,吃過晚飯才會回來。
那一世高興也跟著去上墳,汪月梅娘家村裡還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女的長得挺好看的,也不嫌他家孩子多負擔重。可汪月梅就是看不上人家,嫌人家長得矮,說什麼“爹矬矬一個,媽挫挫一窩”。
其實那女的也有一米六出頭,個頭一點兒都不算矮。
現在想想,汪月梅哪是沒看上人家啊,她分明是不想讓自己這個蠢驢解套啊。高興瞬間有種跟去鄉下的衝動,倒不是為了相親,單純就是想給汪月梅添堵,好測試測試她這個“慈母”的極限在哪裡。
進廚房給自己下了碗麵條,臥了兩個荷包蛋,蔥花一撒,再滴幾滴香油,香的嘞。高興呼呼嚕嚕就把一大碗麵條乾掉,舒服了。
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出了家門,高興看著滿大街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頗有種物是人非的趕腳,真想大吼一句:“我高漢三又回來了。”
雖然是數九寒冬,但明天就是除夕,滿大街都是閒人。
十幾歲就離家,本身又是個不怎麼愛社交的性格,高興從街東頭走到西頭,也沒跟幾個人打招呼,惹得背後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烤火呢。”
十字路口有幾個閒漢圍著火堆邊烤火邊侃大山,高興走過去掏出一包紅塔山,給閒漢們每人讓了一支,然後從火堆裡拿出一根燃著的樹枝,點燃煙,烤著火跟閒漢們胡侃了幾句,就走了。
“好好的小夥兒,居然不是個全乎人。”閒漢甲惋惜道。
“不能吧。”閒漢乙道:“看他胡子挺多挺密,不像缺個蛋子啊。”
“缺什麼蛋子。”閒漢丙道:“說是他小時候被耗子把小雀兒上的筋咬斷了,小雀兒抬不起頭。所以彆看他有胡子,但當不成男人。”
“就他還想娶媳婦,哪個女的腦子有大病,會願意嫁給他?”閒漢丁道:“嫁給他跟嫁給太監有什麼兩樣,得守一輩子活寡。”
“說的是啊。”閒漢丙附和道:“就算他不是太監,就他家那個情況,親爹是個一個月恨不得喝八百頓酒的酒蒙子,親娘三天兩頭有病,下麵六個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女的嫁到他家能有個好?”
“那可不一定啊。”
閒漢乙反駁道:“他在晉省煤窯掙錢挺多的,聽說一年能往家寄三四千,咱們縣城的工人和乾部一年工資也就一千多塊錢。誰家閨女要是個厲害的,嫁給他能管住家,也可以說是個良配。”
“並且他二弟用不了兩年就大學畢業,上的還是魔都的全國重點大學,畢業後當上國家乾部,隨便拉拔他一下,他的日子就差不了。”
“哈哈,那你把你妹妹嫁給他吧。”
閒漢丁道:“我倒是要看你妹妹到時候是享福,還是受罪。那就是個蠢蛋!我有個親戚跟他在一個煤礦,聽我親戚說那小子平時連條牙膏都舍得不買,刷牙都是蹭工友的牙膏,發了工資就全寄到家裡。”
“為了多掙錢,那小子在礦上拚命加班,彆人不敢乾的危險的活兒,他搶著乾。連礦上的領導都勸他不要這麼拚,可他說什麼不拚不行啊,他要是不拚,家裡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們就得挨餓。”
“把家人看得比自己命還重,作為兒子作為大哥,確實是個好樣的。但是,就他這樣的人,你覺得他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他最小的妹妹才八歲,嫁給他最少還得遭十年的罪,也許還不止。”
“那是不能嫁。”
閒漢甲把高興給他讓的煙放在鼻子下麵聞:“到時候來個長兄為父,長嫂為母,他一個人給家裡當牛做馬也就算了,還得連累他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