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過後黑灰色的餘燼在氣流中翻騰,白色的燭火發出微弱的光,一閃一閃,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
此時是夜間十一點,這座墓園中除過零星的墓碑與發著慘白的光的路燈,便隻剩這微弱的火光,以及一位約摸二十歲出頭的女性。
她上身是一件寬鬆的印花體恤,下半截是一條騎行褲,腳上踩著一雙漸變運動鞋,全身攏共三件單品硬是穿出了三等分割的風格。
她左邊是一輛堆滿了鍋碗瓢盆衣服褲子的小三輪,右邊是幾十個已經空了的紙箱子,她懷裡抱著最後一個,裡麵還有半箱子紙幣和半個沒啃完的蘋果。
這座墓園買的人不算多,墓碑與墓碑之間相距也甚遠。
青年麵前的墓碑還很新,花崗岩材質上隻有主人的名字與相片,沒有太多的碑文,像是著急做好被匆匆安放在此處。
事實也確實如此。
林湘君無視下方還沒燒完的紙幣的碎片,麵無表情的又一個火盆扔進去一摞冥幣。
氣流卷著餘燼,落在碑文的溝壑上。
林湘君之墓。
照片上的女孩和林湘君對視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寂靜的墓園中,安靜而不詳。
終於,最後一摞冥幣被燒了個乾淨,麵無表情的少女臉上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爹的,燒了三天,腿都僵成棍了。”
她罵罵咧咧的起身,收起坐了三天的馬紮,伸了個懶腰,身上關節劈啪作響。
墓園安靜而不詳的氣氛被打破,青年一邊數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做著七彩陽光舒展筋骨,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時不時還要伸手扣掉三天沒洗臉積攢的眼屎以及吹在她臉上的紙灰。
累死了。
林湘君是三天之前來到這個世界的,而七月十五日——也就是明天早上八點,這個世界將會被規則怪談全麵覆蓋。
她穿到的這個身份,是在原本副本世界裡的一個小角色,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女主進副本時被鬼怪附身變成潛伏在隊伍裡的幕後大BOSS,然後被早就察覺到的男主一刀斃命。
……凎。
她不得不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將原主父母留給她的全部財產悉數變賣,買了大量喪葬用品和一塊墓地。
對,所有的錢全買了這些紙糊的東西,林湘君現在全身上下加起來就剩了三毛,買包辣條都不夠的。
如果明天詭異世界不來,她還得立刻馬上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不然就得餓死。
林湘君一邊做廣播體操,一邊看著那盆搖曳的火光發愣。
這麼看來,這詭異還是降臨比較好,至少她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
按照書中的說法,詭異們喜歡冥幣,隻有在七月十五日之前燒給自己的冥幣,才能夠流通,在此之後給自己燒的或者是沒燒留著的實物則都不被認可。
不過,冥幣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提前燒的生活用品和紙人。
紙人能夠帶回珍貴的道具,而這些提前燒的生活用品不會被汙染,這兩樣可是末世後再多冥幣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所以她給自己購買了大量的冥幣和各種零碎,七八家喪葬用品店來來回回不間斷的拉了幾十車,她同時點了三個火盆才能勉強跟上燒。這兩天燒的多到她懷疑這兩天早上的霧霾都有她出的一份力。
但貿然進入陌生的世界,這又是她知道的唯一可以保命的手段,她又怎麼敢含糊?
她又不是小說女主先天陰陽眼還有點子道法在身上,遇事不決還能掏出符咒硬剛。
這些道具就是她的保命符。
林湘君胡思亂想著。
她按著書中的說法,先點上兩根白燭,用紅紙折成牌位,寫上生辰八字和姓名,點火盆,將同樣寫了性命和生辰八字的黃紙扔進去燒乾淨,磕三個響頭,此時白燭的燭光變成藍色,儀式便是成了。
此後便是無止境的燒。
燒的她精神恍惚,幾次差點靠著墓碑睡著,這兩天硬生生喝了兩大罐咖啡才撐到現在。
她看著麵前的墓碑,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僵硬弧度來——幾天沒做什麼表情,臉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