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窗前。
外麵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山巒的模糊輪廓。
玻璃上,倒映著我冰冷的臉。
那張臉的旁邊,悄無聲息地,貼著另一張臉。
那是一張死人的臉,蒼白,浮腫,但眼神卻帶著一絲焦急。
是鬼大夫。
那個在亂葬崗教我醫術的老鬼。
我心頭一跳,不是驚嚇,而是意外的驚喜。
在這座處處透著詭異的牢籠裡,他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援兵。
我壓低聲音,用口型問他:“你怎麼不進來?”
鬼大夫沒有出聲,隻是抬起一根僵硬的手指,點了點窗戶的邊框。
我順著他的指引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在窗戶的四個角,各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紙。
符紙的顏色很淺,幾乎和白色的窗框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符上的朱砂筆畫我認得,那是最基礎的“鎮靈符”,無法對付沈韶玉那種級彆的老鬼,但對付鬼大夫這種地縛靈,卻能讓他們無法穿牆越室。
李家,果然準備周全。
我不再猶豫,伸出手,用指甲將那四張符紙一一摳下、撕碎。
在我撕掉最後一張符紙的瞬間,鬼大夫的身影一陣模糊,直接穿透了玻璃,飄到了我的麵前。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急切地問道。
“這話該我問你。”
鬼大夫上下打量著我,眉頭緊鎖,“我看著你被關進來,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歎了口氣,解釋道:“你離開亂葬崗的第二天,就有一支施工隊開進了這片荒地。他們推平了那座廢棄的療養院,日夜趕工,不到半個月,就建起了這座醫院。”
“我生前畢竟是個大夫,看見有醫院建在門口,總覺得親切,就想進來看看,就算沒法再拿起手術刀,過過眼癮也好。”
鬼大夫的語氣變得凝重:“可我進來之後才發現,這裡根本就不是醫院。”
“裡麵沒有一個真正的病人,也沒有一個正經的醫生,就是個空殼子。反倒是每個房間,每個角落,都貼滿了這種阻擋陰魂的符咒。”
“我覺得奇怪,就天天在這附近轉悠,想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直到剛剛,我看到你被帶進了這個房間。”
我心中一動,將我離開亂葬崗之後,從入贅李家,到沈韶玉,再到今晚這場火災和這輛靈車偽裝的救護車,所有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告訴了他。
鬼大夫聽完,那張死人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驚駭之色。
他猛地飄到我麵前,死死地盯著我,聲音都變了調:“李家……李家是想借你和那個女孩的命格,破災!”
“破災?”我眉頭一皺,“什麼災?”
“破他們家族香火斷絕,永世不得超生的絕戶之災!”
鬼大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尖利,“我以前常年跟在你師父身邊,聽他偶爾提起過一些玄門秘聞。有些作惡多端的家族,會被天地厭棄,降下詛咒。”
“這種詛咒,會讓他們的後代子嗣艱難,血脈凋零,最終斷子絕孫。而且家族裡所有死去的成員,魂魄都會被禁錮,無法入輪回,隻能在陰世受無儘的苦楚!”
我的心臟狠狠一抽。
絕戶之災,永世不得超生!
難怪李家要建這麼一座大陣,鎮壓著沈韶玉,汲取她六百年的陰氣。
難怪他們要用活死人的方式,將那些死去的親人“囚禁”在地下室。
他們不是在掩蓋死亡,而是在對抗詛咒!
鬼大夫繼續說道:“這種逆天改命的詛咒,尋常方法根本破不了。”
“除非……能找到兩個命格極其特殊的人,一個身負‘天煞孤星’,至陽至剛,能衝破一切枷鎖;另一個身負‘六親緣絕’,至陰至柔,能安撫所有怨魂。”
“用這兩個人的命,作為祭品,血祭蒼天,才有可能換來一線生機!”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天煞孤星,說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