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之後,玄淨眼中的震驚與激動,緩緩褪去,最終化為一片深沉的複雜與落寞。
他慢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僧袍,對著我,雙手合十,深深地彎下了腰。
“阿彌陀佛。”
他口誦一聲佛號,再抬起頭時,臉上昨日的暴怒與敵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施主棋力通玄,已臻化境,老衲坐井觀天,佩服,佩服。不知施主是何方高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再沒有半點得道高僧的架子。
“我並非高人。”
我看著他,平靜地開口,“今日前來,隻為一事,向住持請教一種失傳的秘術。”
“哦?施主請講。”
我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了五個字:“五感渡讓術。”
話音落下的瞬間,玄淨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臉上的敬佩瞬間凝固,瞳孔猛地收縮,那股剛剛平複下去的祥和氣運再次變得紊亂,一絲驚懼與警惕從他眼底深處浮現出來。
“你……你從何處得知此術?!”
他聲音乾澀,緊緊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看穿。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報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
“家師,黃通天。”
當“黃通天”這三個字從我口中說出時,玄淨整個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渾身劇烈地一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唉……”
那一聲歎息,充滿了無儘的滄桑與無奈。
他頹然地坐回石凳上,仿佛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整個人都蒼老了十歲。
“怪不得,怪不得……”
他喃喃自語,眼神飄向遠方,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良久,他才緩緩回過神,看著我,臉上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
“施主,你來晚了。”
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五感渡讓’之術,乃是道門禁術,霸道無比,有傷天和,早在數百年前便已失傳。”
“我寺之中,也僅僅是在一本殘缺不全的古籍裡,尚存有關於此術的隻言片語的記載而已。”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苦澀與無奈的臉,心中沒有泛起絲毫波瀾。
失傳?隻言片語?
這種話,騙騙那些凡夫俗子還行,想用來搪塞我,還差得遠。
若真如他所說,那本古籍隻是一本無關緊要的殘本,他又何必在聽到“五感渡讓術”這五個字時,有那麼大的反應?
更何況,他昨日在見到周若瑤時,那股衝天的怒火與驚懼,以及身上一閃而逝的陰冷煞氣,都絕非偶然。
這一切都說明,他隱瞞了關鍵的東西。
“既然有記載,哪怕是隻言片語,對我來說也至關重要。”
我的語氣不容置喙,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還請住持行個方便,讓我看一眼那本古籍。”
玄淨的臉上,露出了極為明顯的為難之色。
他似乎想找個理由拒絕,但迎上我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很清楚,在我報出“黃通天”這個名號之後,他與我之間,便不再是簡單的僧人與香客的關係。
那是上一輩的因果。
他更清楚,以我一子盤活十年死局的手段,絕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
沉默了許久,久到院中的陽光都變得炙熱了幾分,玄淨才終於再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一聲歎息裡,充滿了妥協與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