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淨的最後通牒,要我在周家和李穗兮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這看似是一個選擇,實則,根本沒有選擇。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那“二選一”的難題,隻是看著他那張寫滿決絕與疲憊的臉,平靜地開口:“多謝住持方才出手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道謝,顯然讓他有些意外。
他那雙冰冷戒備的眼睛裡,寒意稍稍融化了一絲,但立場依舊堅如磐石,沒有半分動搖。
我沒有再多言,轉身下山。
晨風吹動我的衣角,帶著山林間清冽的濕氣。
身後,玄道寺的山門如同一個沉默的巨口,吞噬了所有的秘密與掙紮。
回到周家彆墅時,天已大亮。
周家人一夜未眠,見我平安歸來,又聽聞了在寺廟門口發生的驚險一幕,對我更是感激涕零。
周父緊緊握著我的手,言辭懇切,幾乎要將我奉為周家的再生父母。
但我心中,卻始終橫亙著玄淨那句冰冷的話語。
“她的出現,隻會讓他徹底失控,淪為隻知殺戮的魔頭。”
玄苦對周若瑤的滔天恨意,絕非偶然。這背後,必然還有更深的糾葛。
我沒有理會周家人的客套與感激,直接在客廳坐下,目光掃過一臉後怕的周父和依舊心神不寧的周若瑤,開門見山地問道:“周先生,你我之間不必客氣。我隻想知道,周家與山上的玄道寺,究竟有什麼淵源?”
我的問題直接而尖銳,讓客廳裡熱絡的氣氛瞬間冷卻了下來。
周父臉上的感激之情一僵,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尷尬與為難。
他看了一眼身旁臉色發白的女兒。
最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聲歎息裡,有無奈,也有幾分不以為然。
“唉,林大師,實不相瞞,我們周家和玄道寺之間,確實有些……小過節。”
他搓了搓手,緩緩道出了原委。
原來,玄道寺所在的那座山頭,本是他們周家的祖產。
在周父的爺爺那一輩,為了積德行善,便將整座山都捐贈給了當時的寺廟,這才有了如今的玄道寺。
幾十年前,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地,頭腦活絡的周父看到了旅遊業的巨大潛力。
他以“回報鄉裡、光耀門楣”為名,牽頭投資,將原本清幽古樸的玄道寺,一步步開發成了遠近聞名的旅遊景區。
修了氣派的山門,鋪了嶄新的石階,甚至在寺廟周圍建起了商業街,賣起了香燭和紀念品。
“這……這本是雙贏的好事啊!”
周父似乎覺得有些委屈,攤開手解釋道,“自從開發成景區,玄道寺的香火錢比以前翻了幾十倍不止!寺廟修繕、僧人吃穿,哪一樣不是我們周家在後麵出錢出力?可那玄淨老和尚,就是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非說我們利欲熏心,一身銅臭,玷汙了佛門清淨地,破壞了寺廟的風水。自那以後,就對我們周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見了麵連句好話都沒有。”
聽到這裡,我心中已是一片了然。
這便是症結所在。
在玄淨看來,周家就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商人,是破壞他師父安息之地的罪魁禍首。
那座藏經閣,本是寺廟最偏僻清淨的所在,可旅遊開發之後,人來人往,喧囂嘈雜,必然會驚擾到被囚禁於此的玄苦。
而玄苦的怨念,又與周若瑤身上的邪術同出一源。
兩相刺激之下,那股恨意自然會變本加厲,不死不休。
玄淨的憤怒,玄苦的暴戾,都有了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