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瑤發來的地址,是一家位於市中心頂樓的旋轉餐廳。
夜幕之下,整座城市化作了腳下璀璨的星河,無數燈火彙聚成流動的光帶,在巨大的落地窗外,靜默而輝煌。
餐廳裡的氣氛很安靜,舒緩的音樂流淌在空氣中,我們之間的交談也顯得輕鬆而克製。
“這次事情還順利嗎?”
她為我倒上一杯紅酒,動作優雅,像是在履行一個朋友間最基本的禮節。
“很順利。”我回答。
“那就好。”
我們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彼此的近況,工作上的趣事,仿佛我們真的隻是許久未見的老友。
但那份刻意維持的距離感,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隔絕在兩人之間。
她努力地想要維持著朋友間的界限,但那雙明亮的眼睛裡,偶爾閃過的失落,卻根本無法掩飾。
酒過三巡,那層薄薄的偽裝,終於在酒精的催化下,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放下了酒杯,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抬起頭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試探著問道:“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麵嗎?”
我看著她那雙在燈光下,仿佛盛滿了星光的眼睛,沒有立刻回答。
餐廳旋轉到了一個新的角度,正對著遠方那片隱於黑暗中的山脈輪廓。
我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著裡麵深紅色的液體,開口道:“若瑤,你看這城市的夜景,很美,對嗎?”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轉移話題,但還是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點了點頭:“很美。”
“但在這片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最深的巷子裡,在那些無人問津的角落裡,藏著很多東西。”
我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而我,就是那個注定要在那些陰影裡行走的人。”
我轉回頭,迎上她困惑的目光,繼續說道:“我的命途,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與我牽扯過深,對你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
我沒有說得太透,沒有提那些鬼神之說,沒有講那些血腥的廝殺。
但暗示已經足夠明顯。
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任何有結果的可能。
周若瑤是聰明的。
她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她眼中的光,像是被風吹動的燭火,劇烈地搖曳了一下,然後,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那份期盼,那份掙紮,那份不甘,最終都化作了一抹苦澀。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份苦澀並沒有停留太久。
她看著我,忽然釋然地,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
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自嘲,更帶著一種終於放下心中執念的輕鬆。
“我明白了。”
她端起酒杯,朝著我遙遙一敬,“那祝你……一路順風。”
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這頓飯的後半段,我們沒有再說話。
有些事情,挑明了,便再也回不去了。沉默,是最好的告彆。
吃完飯,我將她送上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