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曆4886年新年的第二天,丁馗便攜家人重返巨羊城。
桃李春風三度謝,轉眼已是4889年暮春。
巨羊城丁家演武場上,薑憬身著素白訓練服橫劍而立。
較之三年前初執月殤時,她腕間勁力已能穩穩承住十五公斤重壓。
黑豹靜靜伏在場邊,蟒尾輕掃過茵茵春草,樹影斑駁裡姿態如常。
丁馗閒坐廊下凝望,懷中荷包仍裹著女兒所繡青龍帕。
帕角絲線雖經三載摩挲微散,卻始終熨帖藏於襟懷。
這三年光陰裡,他鮮少過問外務,唯將全副心神係於家宅。
白晝攜稚子嬉遊庭除,聽童語琅琅認字讀文;夤夜穿行於妻妾廂房,簷下燈影總勻分春色。
府內諸事自有丁昆、丁川兩代管家操持,塵俗瑣務從不驚擾家主。舊識故交亦知趣,未曾攪破丁府這池靜水。
隻有孟國與己國的兩位王子登門道歉,丁馗才換上正裝相見。
此舉令異國豪強心生警惕,這片豐饒沃土,自有其不可輕慢的主人。
“哈!”薑憬揮斬月殤,一道紅光閃過漆黑的劍身。
她收勢凝息,眼底浮起滿意之色。
丁馗上前為女兒拭汗,讚道:“好!你的天資更勝為父當年。想我十三歲時,才堪堪凝出第一縷鬥氣。”
薑憬昂首,笑靨如綻開的驕陽。
恰在此時,丁川疾步踏入演武場。丁馗目光微詢,丁川肅立稟報:“老爺,乾佑大師來了。”
“請至客廳奉茶,我即刻便來。”丁馗回身輕捏女兒臉頰,“自去玩耍吧,順道告知你大媽,今日留乾佑伯伯在家吃飯。”
薑憬應聲雀躍而去,銀鈴般的笑聲灑落一路。
丁馗方踱入客廳,便見乾佑神采煥然。他劍眉倏揚,喜色盈麵:“恭喜,恭喜!乾大哥終是衝破桎梏了。”
乾佑急起相迎,含笑拱手:“全賴您鼎力相助!師尊為免我糟蹋那顆神晶石,特調集門中資源傾注於我,這才僥幸突破。”
丁馗調笑道:“榮大師早該如此。雖然你比星竹大上不少,但也是他門下第二年輕的弟子,多給點資源不浪費。”
乾佑雙手急擺:“誒,不不不!我天資愚鈍,隻能靠外物晉升禁忌魔法師,再往上我可領悟不了元素的奧秘。
在我身上投入太多,門派也得不到應有的回報,不如傾力培養阮師妹這種弟子。”
“魔法的玄妙誰又能說得清呢?既然你已經踏進六級戰力,就該跟我去甕門島尋求機緣。”丁馗真心為乾佑感到高興。
二人分賓主落座。
乾佑凝思片刻道:“我就不跟你去甕門島了。當年老師讓我出師,已經看出我沒有去上麵打拚的資質,我有自知之明。
與其去甕門島艱難地活著,不如在國內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其實我沒有遠大的抱負,隻想平平穩穩地過一輩子。”
他本來就不是爭強好勝的人,早年榮賜打發他去守護丁馗,就是看中了他的性子。更何況他舍不得家中的嬌妻,這一分開不知道要多少年。
“這樣啊,是我考慮不周,上島之事便作罷了。”丁馗能夠理解乾佑的選擇。
他沒有強求乾佑,各人有各人的道路要走,不是所有人都會擠到一條賽道上。
夜宴之上,少典鸞察覺丁馗進食較平日少了許多,知道他有心事。
待丁馗送彆乾佑歸來,少典鸞纖手奉上一盞氤氳熱茶。
她輕倚丁馗耳畔,輕聲問道:“夫君可是要走了?”
丁馗凝望窗外庭院月色,喉間逸出微不可聞的應聲:“嗯。”
少典鸞坐到他身邊,柔聲說道:“早知道這一天會來,也該來。我們當然不舍得你,但是更加清楚不能困住你提升自己戰力的腳步。
你跟彆人不同,起碼是前無古人,注定會千古留名。作為你的家人們,要幫助你更進一步,而不是拖你的後腿,遭後人唾罵。我們支持你!”
丁馗拉住少典鸞一隻手,悵然道:“我最對不住的是咱們的兒子。他今年九歲了,我沒有好好地陪過他,讓他一個人麵對……”
少典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他是我們的兒子,也是少典家的血脈,這是他的命!以後他是少典國的統治者,擁有無上的權力,就是用現在吃的苦換來的。”
丁馗拿開嘴巴上的纖纖玉手,歎道:“我寧願他是個平凡的人,擁有正常的父愛和母愛。”
“你代表了全天下的父母,但孩子會有自己的想法。換一個角度來看,你還是不夠強,沒辦法把你的意誌加於兒子身上,所以你需要變得更強,那樣你不會對不住任何人。”少典鸞比以前成熟很多。
“不愧是我老婆!”丁馗在妻子唇上輕啄一口,柔聲說道,“今後都交給你了。”
“你什麼時候走?”少典鸞的聲音微微發顫。
“事不宜遲,明早就走。”丁馗狠下心沉聲道,“我怕再這麼待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你快去跟他們說一聲吧。”少典鸞輕拭濕潤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