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微弱如遊絲,卻清晰得如同驚雷劈開迷霧的呼喚——“森……我……看到了……”,讓整個壓抑的亞空間仿佛都為之凝固。技術員手中的工具哐當一聲掉在金屬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回響,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盯著緩緩睜開雙眼的莫雨。
森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即又以更狂野的力度撞擊著胸腔。他幾乎是撲到支架旁,半跪下來,目光死死鎖住莫雨的臉。那雙許久未曾睜開的眼眸,此刻正透過一條狹窄的縫隙,映出他焦急而震驚的麵容。左眼的冰藍依舊深邃冰冷,如同萬古不化的極地寒冰,右眼那淡金色的火焰卻不再僅僅是搖曳的光點,而是凝聚成了一種帶著疲憊、迷茫,卻又仿佛洞穿了無儘虛妄的清明。
“莫雨……你……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森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那隻沒有印記、冰冷但柔軟的手。
莫雨的視線似乎需要極大的努力才能聚焦,她的目光在森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那淡金色的右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regnition的光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憊和某種……信息過載的混亂所淹沒。她的嘴唇再次翕動,聲音比剛才更加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掉:
“碎片……好多……碎片……冰……藍色的……鎖鏈……金色的……樹……還有……灰色的……影子……”
她斷斷續續地吐出這些詞語,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塊沉重的冰塊,砸在森的心上。冰藍色的鎖鏈,無疑是指“王座”那強製性的連接;金色的樹,是“星火之種”的冰晶巨樹;灰色的影子……難道就是金屬碑最後警告的“初誕之影”?
“你在哪裡看到的?是夢嗎?還是……”森急切地追問,試圖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溝通機會。
莫雨的眼神渙散了一下,仿佛在回憶某個極其遙遠或混亂的所在。“……不是夢……是……回響……所有……一切……的回響……‘搖籃’在尖叫……‘王座’在低語……‘影子’……在……窺視……”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氣息也變得愈發微弱,右眼中的淡金火焰劇烈地閃爍了幾下,似乎維持這種清醒狀態對她來說是巨大的負擔。她左手掌心的藍色晶石印記,仿佛受到了刺激,也開始散發出更加清晰的冰藍光澤,一股冰冷的、帶著強製秩序意味的意念開始試圖滲透出來,乾擾著她的意識。
“堅持住,莫雨!告訴我,我們該怎麼辦?如何去‘王座’?如何切斷連接?”森緊緊握住她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意誌給予她支撐。
莫雨的眉頭緊緊蹙起,臉上露出了痛苦掙紮的神色,仿佛有兩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她的意識深處激烈地爭奪控製權。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沙啞:
“不……不能……直接去……‘王座’……陷阱……是……最終……的……陷阱……”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森,望向了虛無的遠方,帶著一種深切的恐懼和警告。
“……‘源點’……必須……找到……‘源點’……隻有……那裡……才能……真正……理解……鑰匙……”
“……‘共鳴者’……需要……‘共鳴者’……”
話音未落,她右眼的淡金色火焰像是耗儘了燃料般驟然熄滅,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再次被那純粹的、沒有任何情感的冰藍色所覆蓋。她身體一軟,重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隻有眉心那穩定散發著暖白色微光的印記,證明著剛才那短暫的清醒並非幻覺。
“莫雨!莫雨!”森連聲呼喚,但她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死寂,隻有生命監測儀那規律的、微弱的滴答聲,證明著她生命的存在。
技術員緩緩走過來,臉上充滿了震撼和茫然。“她……她剛才說什麼?‘王座’是陷阱?‘源點’?‘共鳴者’?這……這和那塊碑的信息對上了!”
森緩緩站起身,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莫雨短暫的蘇醒,帶來的信息量巨大且顛覆。她否定了直接前往“冰封王座”的方案,稱之為“最終的陷阱”,這與金屬碑警告“路徑可能性低於百分之零點零三”不謀而合。她指出了新的方向——“源點”,並且強調需要“共鳴者”。
“源點”是什麼?是“初誕者”遺產的核心?還是這個世界某個更本源的秘密所在?“共鳴者”又是指什麼?是指能夠與“源點”或某種特定力量產生共鳴的人?難道就是指莫雨自己?還是另有其人?
這一切都迷霧重重。
“我們……還要去‘王座’嗎?”技術員的聲音帶著遲疑和恐懼。如果連“鑰匙”載體本身都在警告那是陷阱,他們還有必要去送死嗎?
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艱難抉擇。
原計劃是唯一的、已知的儘管希望渺茫)方向。而現在,出現了一條未知的、被“鑰匙”和古老遺跡同時指向的新路徑,但這條路徑更加模糊,風險完全無法預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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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這個亞空間?這裡並非久留之地,能源和補給有限,而且那個空間裂隙不知何時會消失或變得不穩定。
返回?身後是“搖籃”驚醒的恐怖和無數畸變亡靈,以及“鐵砧”那並非完全可靠的庇護。
前進?有兩個方向,已知的毀滅,或未知的……可能同樣是毀滅,也可能是一線生機。
森的目光掃過昏迷的莫雨,掃過滿臉疲憊和恐懼的技術員,掃過這輛傷痕累累、能源即將耗儘的“雪狐”運輸車,最後落在那塊已經徹底黯淡的金屬碑上。
莫雨用儘最後力氣發出的警告,不能無視。那塊碑耗儘能源留下的信息,也不能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