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上空的猩紅極光如同巨獸睜開的眼瞼,不祥的光芒潑灑在破碎的冰原上。冰層發出雷鳴般的呻吟,數以億噸計的古老冰川在無法理解的力量下崩解、抬升,露出其下埋藏了無數歲月的黑色金屬結構。火種方舟正在撕開它的冰封墓穴,每一個動作都引發著全球地磁場的劇烈擾動,生存手環上的輻射讀數瘋狂跳紅,刺耳的警報聲在全球各個角落的幸存者聚居地回蕩。
新麥田聚居地,臨時搭建的指揮中心內,老傑克——或者說,“星痕”傑克——正凝視著全息投影上不斷刷新的災難數據流。藍色的能量紋路在他臉龐和手臂的皮膚下無聲流動,帶來力量的同時,也帶來一種冰冷的、非人的疏離感。他能感覺到每一絲肌肉纖維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斷裂多年的跟腱如今比高強度複合材料更堅韌,甚至連渾濁的老花眼也變得能捕捉到空氣中漂浮的微塵軌跡。但這力量並非沒有代價,蕭策和蘇雨晴的聲音如同在他腦髓深處低語,不斷灌輸著戰術指令、能量運行路徑、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臨時戰鬥形態……”傑克沙啞地低語,活動了一下重新變得靈活有力的手指,“感覺像是被塞進了一件尺寸正好但冰冷刺骨的鎧甲裡。”他殘缺的三根手指此刻被流動的藍光填充,甚至能感受到一種模擬的觸覺。
周圍,數十名同樣被守護星藍光選中的高階幸存者也在經曆著類似的蛻變。痛苦的悶哼與力量驟然充盈的喘息交織在空氣中。有人因斷肢重生而發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嘶吼,有人則不適應暴漲的能量而失控,一拳砸碎了加固過的水泥牆壁。他們曾是戰士、農夫、工匠、拾荒者,身份各異,此刻卻被強行拉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披上了守護星賜予的、帶著明顯“非人”印記的戰衣。
莫雨沒有走入任何一道光柱。她靠在一根鏽蝕的承重柱上,能量步槍“低語”就斜倚在肩頭,槍身那與守護星同源的幽藍紋路正與南極方向傳來的血色脈衝產生著危險的共振,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嗡鳴。她冷眼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恩賜”,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七年了,掙紮求存,以為終於擺脫了方舟的陰影,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微小希望——星紋麥田就是證明。可現在,蕭策和蘇雨晴,那兩個她曾並肩作戰、甚至帶著某種複雜信任的“瘋子”,終究還是走上了另一條路,用另一種形式的、源自方舟的“神力”來武裝人類。這和她深惡痛絕的“火種”方舟篩選“優質基因”的做法,本質上又有多少區彆?
“頭兒,”年輕的偵察兵小吳踉蹌著走過來,他手臂上也亮起了微弱的藍光,但遠不如傑克等人強烈,顯然隻是受到了波及而非直接賜福,“我們……真的要去南極?就靠這個?”他抬起發光的胳膊,臉上滿是茫然和恐懼。
“不然呢?”莫雨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些正在適應新力量的人,“等著那紅色的大家夥把我們都吸進去做成冰棍標本?還是等天上那些自封的‘管理員’下來,把我們這個‘故障節點’徹底格式化?”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已被詭異光暈扭曲的天空。大氣層高處,幾個細微卻帶著毀滅氣息的火點正在變得清晰,它們無視了大氣摩擦,以一種違反物理常識的方式穩定下降——收割者艦隊的前鋒,已經突破了守護星倉促間布下的近地軌道防禦網。
【警告:收割者先遣單位代號‘清道夫’)已突破第三象限防禦網】
【檢測到多波段高能粒子束瞄準鎖定,建議:立即尋求掩體】
【威脅等級:滅絕】
生存手環的警報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紅色的危險提示覆蓋了所有人的視野。
幾乎在警報達到頂峰的同一瞬間,天際那輪藍色的守護星光芒驟然大盛,壓過了南極的血色。一道粗壯得令人窒息的藍色能量光柱,如同天神投出的懲罰之矛,無聲無息地撕裂濃密的輻射雲層,精準地轟擊在大氣層中一個剛剛完全顯形的、形似三棱刺刀的收割者飛行器上。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隻有空間本身被劇烈扭曲、撕裂後發出的低沉嗚咽,以及能量湮滅反應產生的極致強光,讓地麵上所有抬頭仰望的人瞬間致盲,視網膜上留下久久不散的灼燒印記。
“看吧,”莫雨扯了扯嘴角,仿佛在笑,眼裡卻隻有冰霜,“‘依賴’已經開始了。我們沒得選。”她終於動了,不是走向任何光柱,而是大步走向已經基本適應完畢、正散發出驚人氣勢的傑克。
“老瘸子,”她毫不客氣地直呼其舊綽號,目光銳利地掃過他煥然一新的軀體,“感覺怎麼樣?像七年前一樣能打了嗎?還是變成了個更高級點的炮灰?”
傑克扭了扭脖子,發出哢噠的輕響,新生的牙齒在守護星藍光下閃著寒光:“比那時候更帶勁,骨頭縫裡都癢癢。但也更……不像自己了。那倆孩子的聲音直接往腦子裡鑽,地圖、目標點、能量怎麼走……嘖,真不拿老頭子當外人,連點隱私都不講。”他試圖用慣有的粗魯掩飾內心的震撼與一絲不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們是‘星神’了,沒空跟你這老家夥客氣。”莫雨抬手,用力拍了拍他如今堅硬如鐵的肩膀,觸手一片能量過載後的灼熱,“敢死隊?聽起來就是送死的活兒。算我一個。”
“就知道你這瘋丫頭坐不住。”傑克哈哈一笑,聲音洪亮了許多,帶著一種久違的豪氣,但眼底深處那抹憂慮並未散去,“走吧,藍光給我們指了路,最近的一個‘傳送點’在五十公裡外的03號廢棄能源塔。希望那老古董還能用。”
守護星內部,純粹由能量和數據流構成的奇異空間正在劇烈震蕩。硬抗了一次收割者軌道級彆的打擊,即便是守護星也顯得有些吃力。蕭策的能量擬態形體比剛才黯淡了幾分,周圍漂浮的數據塊碎裂又重組的速度明顯下降。
“他們動用了‘文明淨化協議’級彆的武器,”蘇雨晴的虛影周圍,無數光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閃爍、計算,處理著海量湧入的損傷報告和戰術信息,“能量消耗超出預期17.4。蕭策,我們必須加快投放速度,否則全球防禦網絡會出現缺口。”
蕭策的虛影凝視著眼前展開的全球全息地圖。上麵代表著響應召喚的高等級幸存者的數千個藍色光點,正在艱難地向各個標記出的古老傳送點移動。大部分光點移動緩慢,沿途布滿了代表輻射區、變異生物巢穴以及突然出現的收割者巡邏隊的紅色標記。照這個速度,等他們趕到南極,恐怕“火種”方舟早已完全蘇醒,收割者主力也早已降臨。
“傳送網絡受‘火種’的乾擾太強,能量傳輸不穩定,強行啟動大規模傳送風險極高。”他的聲音在能量空間中帶起一陣漣漪,“我們需要一個支點,一個能……”
話音未落,蘇雨晴突然操控數十道主要光流,猛地聚焦於北美大陸落基山脈深處的一個微小區域。
“等等!蕭策,看這個!”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罕見的急促。
全息畫麵急速放大。一支約三十人的幸存者隊伍正狼狽不堪地在崎嶇的山路上奔逃,他們衣著破爛,裝備簡陋。隊伍中最高等級不過8級。三隻造型詭異、如同金屬蜘蛛般的收割者低空偵察單位“清道夫”的次級單位)正以驚人的速度逼近,它們纖細的肢體輕易刺穿岩石,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眼部傳感器閃爍著無情的紅光。絕望的氣息幾乎透過畫麵傳遞出來。
突然,隊伍中一個一直被同伴攙扶著、看起來虛弱不堪的年輕女孩猛地抬起頭,臟兮兮的臉上,一雙眼睛驟然亮起與星紋小麥同源的、溫和卻堅定的藍色微光。她猛地掙脫同伴的攙扶,雙膝跪地,將蒼白瘦削的雙手狠狠按在冰冷的地麵上。
下一秒,地動山搖!
數十根粗壯無比、表麵覆蓋著與星紋麥穗一模一樣發光紋路的尖銳藤蔓,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蘇醒,轟然破開堅硬的凍土和岩石!這些藤蔓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和意誌,速度快如閃電,精準無比地纏繞、穿刺,瞬間就將那三隻高速機動、火力凶猛的收割者無人機死死纏住、然後猛地勒緊!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響起,火花四濺。無人機瘋狂掙紮,能量刃切割在藤蔓上,卻隻能留下淺痕,那些藍色紋路一閃,傷痕便迅速愈合。反而藤蔓在吸收無人機殘骸泄露的能量後,變得更加粗壯凶猛,甚至在一些藤蔓的節點處,迅速綻開了一朵朵散發著柔和寧靜藍光的小花,在這片殺戮場中顯得詭異而神聖。
女孩做完這一切,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倒了下去,被驚呆的同伴手忙腳亂地接住。而那些死裡逃生的幸存者,震驚無比地看著昏迷的女孩,又看看那些正在緩緩縮回地下、留下滿地金屬殘骸和奇異藍花的發光藤蔓,仿佛看到了神跡。
緊接著,他們手臂上原本隻顯示基礎信息的生存手環,屏幕同時亮起新的信息:
【受到未知星火能量輻射】
【基因適應性微幅提升】
【獲得臨時狀態:“希望的萌芽”輕微傷勢恢複加速,能量感知提升)】
“……生命自己找到了出路。”蘇雨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和欣慰,她周圍的光流都變得柔和了些許,“星紋作物……它們不隻是食物。它們是種子,是催化劑,在悄悄改變這片土地,改變土地上的人。甚至……喚醒了一些早已被遺忘、或者因紅霧而沉睡的天然天賦。”她調出全球掃描圖,上麵開始零星地出現一些微弱的、與守護星能量同頻但並非由他們直接賦予的生物能量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