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門地下瞬間化作煉獄。
晶化鑽地蟲的嘶鳴與能量武器的咆哮、人類的怒吼與慘叫、結構不堪重負的呻吟混雜在一起，在密閉空間內反複撞擊，震耳欲聾。那破土而出的巨大蠕蟲狀生物，其覆蓋著暗藍色晶體的軀體仍在不斷從地底裂縫中向上拱動，擠碎了更多合金地板和凍土，龐大的身軀幾乎要塞滿小半個避難所。更多小型的、如同瘋狂蜘蛛般的晶化生物從裂縫邊緣潮水般湧出，它們速度快得驚人，鋒利的水晶節肢叮當作響地敲擊著地麵和牆壁，複眼中閃爍著對生命能量的純粹貪婪。
“堵住裂縫！彆讓更多的進來！”老傑克咆哮著，不顧手臂崩裂的傷口，再次凝聚起黯淡的藍光，一拳狠狠砸在一隻剛跳起來的晶化蜘蛛側麵，將其砸得四分五裂，飛濺的晶體碎片在他臉上劃出新的血痕。他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老式能量步槍，用槍托砸碎另一隻撲向阿信的怪物。
莫雨的“低語”步槍持續發出沉穩的嘶鳴，每一槍都精準地命中大型鑽地蟲口腔內壁或節肢連接的脆弱點，高爆彈頭在其體內炸開一團團惡心的綠色漿液，勉強延緩著它的推進。但它的甲殼實在太厚了，常規攻擊效果甚微。
“重火力！我們需要重火力！”一個星痕者抱著剛從武器庫找出來的、本該安裝在炮塔上的重型能量炮，試圖瞄準，但那鑽地蟲猛地一甩頭，撞塌了一排儲物架，將他連人帶炮埋在了下麵。
混亂中，那台老舊的鑽探設備仍在發出固執的轟鳴，鑽頭持續向下。負責操作的技術人員已經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鑽探控製麵板上，深度讀數在混亂的能量乾擾和震動中艱難地跳動著：...510米...512米...
“莫雨！頂不住了！放棄鑽探吧！”傑克一邊掃射著衝來的小型晶化生物，一邊衝著莫雨吼道，“那鬼東西把它招來了！”
莫雨一個側滾翻，避開鑽地蟲一次致命的啃咬，原先站立的地麵被咬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她半跪在地，快速更換彈匣，目光掃過手環屏幕——代表地底信號的強度條依舊維持在95的高位，那充滿排斥和警告意味的信息碎片仍在不斷衝擊著她的意識。
【…驅逐…淨化…錯誤造物…接近禁區…】
放棄鑽探？意味著安全？不。地下的東西已經被驚動，攻擊已經開始。現在停止，他們隻是失去了唯一一個可能了解敵人、甚至尋找生路的機會。被動防禦，在這個暴露的、資源匱乏的地下避難所，最終隻有死路一條。
“不！”莫雨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她舉槍再次點射，打瞎了鑽地蟲口器邊緣一排感應觸須，“守住鑽探設備！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擅長能量操控的，嘗試乾擾那些小怪物的感知！其他人，集火它的嘴！”
她的命令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恐慌的迷霧。星痕者們下意識地執行。幾個能量操控者開始釋放出雜亂的乾擾性能量波，那些依靠能量感知的小型晶化蜘蛛動作果然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和混亂。抓住這個機會，更多的火力傾瀉到鑽地蟲張開的口器內部。
鑽地蟲發出痛苦的狂嘯，猛地向後縮了一下，龐大的身體劇烈扭動，又將裂縫擴大了幾分。
就在這時，阿信連滾爬爬地衝到那堆危險的晶化生物殘骸旁，雙手顫抖著按在一塊相對較小的、閃爍著不穩定幽光的能量結晶體上——那是他之前差點用命換來的、極不穩定的提取物。
“你要乾什麼？！”傑克驚呼。
阿信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全身微弱的藍光都集中向雙手，按照莫雨後來給他的那份《小技巧》裡描述的、近乎本能般的“安撫”與“誘導”方式，將自己殘存的能量注入其中。
那原本極不穩定的能量結晶體，光芒突然變得內斂，然後驟然爆發出一股尖銳、狂暴的能量脈衝！
嗡——！
脈衝呈扇形向前輻射，精準地覆蓋了鑽地蟲頭部和前方大片區域！
無論是大型鑽地蟲還是那些小蜘蛛，動作全都猛地一滯，它們體表的晶體甲殼發出刺耳的、仿佛要碎裂般的嗡鳴，內部紊亂的能量光絲瞬間變得極度狂躁！
“就是現在！”阿信虛脫般地喊道。
所有火力，包括莫雨的“低語”，傑克的重拳，還有所有能開火的武器，全都抓住這短暫的機會，瘋狂傾瀉向被能量脈衝乾擾的怪物們！
鑽地蟲的口腔內部發生了劇烈的能量殉爆！綠色的漿液和晶體碎片如同暴雨般噴射出來！它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哀嚎，龐大的頭顱猛地砸落在地，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那些小型蜘蛛也紛紛僵直、碎裂，變成一地失去活性的晶體碎片。
瞬間的寂靜。隻剩下鑽探設備依舊固執的轟鳴聲，以及幸存者們粗重驚恐的喘息。
地下裂縫暫時沒有新的怪物湧出。
“…乾得漂亮，小子…”傑克喘著粗氣，走到阿信身邊，拍了拍幾乎虛脫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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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快步走到鑽探控製台前，推開倒在一旁的技術員屍體，親自監控。深度讀數：798米。並且，越往下，鑽探的阻力似乎在減小？冰層的密度讀數出現異常下降。
手環上，那條地底信號強度條，在剛才能量脈衝爆發的瞬間，曾跌落到70，但此刻又迅速回升至90，並且…變得更加急促，仿佛帶著某種…警惕和…審視？
【…異常能量…利用…理解…？…暫緩…淨化…】
信息碎片變得模糊不清，但那強烈的排斥感似乎減弱了一絲。
“它…在觀察我們？”莫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快！加固裂縫！把那隻大家夥的屍體拖過來堵住口子！”傑克已經開始指揮幸存者清理戰場，抓緊時間建立臨時防線。
莫雨將地底信號的新變化和鑽探的異常快速記錄，嘗試發送給守護星，但連接穩定性依舊低於5，信息隻能在本地緩存。
“能源…我們需要能源…”阿信虛弱地說，“剛才那一下…幾乎把我抽乾了…反應堆功率太低了…”
眾人的目光落在那堆晶化生物殘骸和剛剛被打死的怪物屍體上。危險，但它們是眼下唯一可見的能量來源。
“繼續提取工作。按新方法，小心進行。”莫雨下令，“優先保障防禦係統和鑽探設備的能量供應。”
希望之門的幸存者們，踩著同伴和怪物的屍體，開始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效率，利用敵人的屍骸，武裝自己，支撐著那通向未知深淵的鑽探。
…
守護星內部，能量空間的湍流前所未有。
非洲小隊信號中斷前的最後數據包，如同投入靜水中的巨石，激起千層浪。
“圖像碎片放大增強處理…結構輪廓分析…匹配數據庫…”蘇雨晴的光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匹配度最高項：‘方舟搖籃’早期概念設計圖，權限等級：歐米伽Ω）。”
全球地圖上，代表收割者偵察艦墜毀點的光斑徹底熄滅，但在其熄滅前，蘇雨晴強行捕捉到的最後一絲能量特征譜線，與火種方舟的能量簽名進行著深度比對。
“確認同源。但收割者核心能量簽名顯示出…更古老的迭代版本特征。純度高出17.4，結構更穩定，更…接近理論原型。”蘇雨晴的報告帶著難以置信的意味，“火種方舟的能量簽名反而顯得…冗餘、突變、充滿不可控的侵略性。”
“搖籃…”蕭策的能量虛影凝視著那個被多次加密的古老標簽，“如果收割者守護的是‘搖籃’的純淨原型，而火種方舟是失控的、突變的後裔…那麼林博士的警告‘收割者不是真正的’…或許後麵省略的是‘守護者’？或者‘執行者’？”
他瞬間調出全球收割者艦隊的運動模式分析報告。
“重新分析收割者攻擊優先級。目標：所有顯示火種突變能量簽名及高濃度紅霧汙染的區域。但…對擁有‘搖籃’原型特征或未受汙染的人類據點，攻擊性顯著降低，甚至呈現忽略態勢。”
數據流快速響應，證實了他的猜測。
“它們不是在無差彆淨化。它們是在執行某種…‘修剪’和‘保護’。”蕭策的核心運算亮度急劇提升，“保護‘搖籃’，修剪失控的‘枝杈’。”
“但西伯利亞節點呢？”蘇雨晴提出異議，“他並未顯示‘搖籃’特征，能量模式獨特且強大，收割者對其表現出明顯的敵意和攻擊性。”
“偏差。或者…更大的變量。”蕭策迅速回應，“將西伯利亞節點標記為特殊觀察目標。繼續嘗試深度連接，發送…關於‘搖籃’和火種能量特征對比的初步分析結果。”
就在這時，來自莫雨的第二批緩存信息終於突破了微弱的連接，延遲傳入。
希望之門地下的慘烈戰鬥記錄。
利用晶化能量脈衝逆轉戰局的實戰數據。
鑽探的持續進行和深度讀數。
以及最關鍵的地底信號變化——從純粹排斥到略帶審視的暫緩。
“地底信號對晶化能量的利用產生反應…”蕭策瞬間將這一現象與非洲小隊傳來的“收割者核心蘊含古老同源能量”的信息聯係起來。
“蘇雨晴，模擬以下場景：假設地底存在x）與‘搖籃’原型為同一陣營或更古老存在。火種生物能量為突變冗餘版本。當莫雨小隊利用突變能量晶化殘骸）乾擾並擊敗了另一批突變體鑽地蟲），地底存在x）會如何重新評估？”
光流閃爍片刻：“邏輯鏈成立。存在x）可能將此種行為解讀為：利用低級突變能量對抗高級突變體，展現出對‘錯誤能量’的某種‘控製’或‘淨化’潛力。因此暫緩攻擊，進行觀察。”
“發布新的技術通告：《基於晶化能量脈衝的防禦性應用技巧高風險）》。附加最高級彆警告和能量頻率調製建議。”蕭策立即下令，“通過西伯利亞節點共享此信息，詢問他們是否有類似天然現象或生物特性可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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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掃過全球星火網絡。技術共享網絡內部的信息流變得極其活躍，但也更加混亂。那些冒險嘗試晶化能量提取技術的據點，傷亡率高達三分之一，但幸存下來的，都報告獲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甚至有人開始嘗試更進一步的應用。
混亂中孕育著野蠻的生機。
而來自南極地底的信號，以及希望之門鑽探的持續深入，正在成為所有變量中最不可預測的一個。
“給莫雨小隊發送新的指令：鑽探繼續。在鑽頭抵達目標深度前，準備好高強度能量屏蔽裝置和所有已提取的晶化能量結晶。如果接觸到地底空洞，優先投送能量結晶，而非進行物理接觸或信號探測。”
“您認為能量結晶可以作為…‘禮物’？或者…證明？”蘇雨晴問。
“或者是挑釁。”蕭策冷靜地回答，“但我們沒有太多選擇。我們需要溝通，需要信息。能量，是它目前唯一表現出有所反應的語言。”
…
希望之門地下。
臨時防線依托那隻巨大的鑽地蟲屍體和快速焊接起來的合金板初步建立。小型晶化蜘蛛的襲擊變成了零星的騷擾，似乎地底的存在真的陷入了“觀察”狀態。
阿信在幾個人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提取著晶化生物殘骸中的能量。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驗和更謹慎的操作，效率雖然依舊低下，但安全性提高了不少。幾顆拇指大小、相對穩定的幽暗能量結晶被生產出來，連接到避難所臨時拉設的能源線上，為幾盞照明燈和最重要的鑽探設備提供了些許額外電力。
鑽探的轟鳴聲已經成為避難所的背景音。深度讀數在不斷攀升：900米...1000米...1100米...
越來越接近目標深度。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沒有人知道鑽頭打通的那一刻，會發生什麼。是更猛烈的攻擊？還是…彆的？
莫雨緊盯著控製麵板和手環上的信號強度條。地底信號依舊維持在90以上，那種審視感越來越強，甚至讓她產生一種被無形目光注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