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並非虛無的空洞,而是一種經曆極致喧囂和毀滅衝擊後,萬物屏息的沉重寧靜。
希望之門幸存者們所在的地下空腔,如同一個剛剛經曆了一場心臟手術的病人,雖然僥幸生還,卻處處殘留著觸目驚心的創傷。乳白色的方尖碑光芒黯淡了許多,表麵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但它依舊頑強地屹立著,散發著溫暖而穩定的能量波動,如同劫後餘生依舊跳動的心臟。漆黑的地下湖麵不再蕩漾微光漣漪,而是如同被打碎的墨鏡,漂浮著冰碴和碎石,但湖心深處,那穩定的地熱能量源仍在持續供能。
空氣中彌漫著冰塵、岩石粉末和能量過載後的焦糊味。冰穹頂部被撕裂開數道巨大的缺口,露出上方更深沉的岩層結構,偶爾還有碎冰和凍土簌簌落下。空腔邊緣部分坍塌,將他們來時的冰隧入口徹底掩埋。
幸存者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大多因劇烈的震蕩和能量衝擊而昏迷不醒。老傑克趴在地上,咳出大口的淤血,獨眼艱難地睜開一條縫,尋找著莫雨的身影。小暖被震飛到了湖邊,額角磕破,鮮血染紅了蒼白的臉頰,但呼吸還算平穩。
莫雨倒在方尖碑基座旁,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劇痛。她的意識從那種與全球祈願深度融合的玄妙狀態中跌落回來,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和疲憊。耳朵裡依舊回蕩著那毀滅性能量掃過時的、作用於靈魂層麵的轟鳴。
她掙紮著抬起頭,透過冰穹的裂縫,看不到天空,隻有無儘的岩石和冰層。
結束了?
那足以湮滅一切的打擊…過去了?
我們…還活著?
一種近乎不真實的恍惚感籠罩著她。她艱難地轉動脖頸,看向周圍。看到老傑克在掙紮,看到小暖在流血,看到其他昏迷的同伴…
活著…大家都還活著…
這個認知如同微弱的火種,瞬間驅散了部分冰冷和麻木。
“傑…克…”她試圖呼喊,聲音卻嘶啞得如同破風箱。
老傑克聽到了,他用那隻完好的手臂艱難地撐起身體,踉蹌著走過來:“丫頭…你沒死…太好了…”他的聲音同樣虛弱不堪。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更深重的、對未來的茫然。
沒有時間沉溺情緒。
“檢查…傷亡…清點…物資…”莫雨斷斷續續地吩咐,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
老傑克點點頭,轉身開始艱難地喚醒其他還能動的人。
過程緩慢而沉重。又有兩名重傷員在剛才的衝擊中沒能挺過去,身體已經冰冷。輕傷員則大多帶著腦震蕩和各種骨折。最終,還能保持清醒和基本行動能力的,加上莫雨和老傑克,隻剩下了十一人。
物資情況更加糟糕。最後一點能量電池在維持諧振場和應對衝擊中徹底耗儘。食物僅剩下幾塊壓縮乾糧和一點從湖邊采集的、不知能否食用的蒼白苔蘚。醫療物資幾乎為零。
他們被困在了這個深度超過兩公裡的地下空腔裡,與外界徹底斷絕了聯係。
希望仿佛剛剛燃起,就又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
守護星內部,能量空間的緊張氣氛並未因古老艦隊的撤離而緩解,反而變得更加複雜。
“仲裁者艦隊已撤離近地軌道,返回火星外圍監測點。新生代收割者艦隊恢複例行巡邏,但其掃描模式更新,加強了對‘良性能量場’區域的監控和記錄。”蘇雨晴彙報著最新動向。
“希望之門信號依舊中斷。最後能量讀數顯示空腔結構嚴重受損,但方尖碑能量核心未熄滅。幸存概率…基於環境模型推算,低於15。”她的光流顯示出黯淡的藍色。
蕭策的核心運算光團沉默地運轉著。他剛剛進行了一場豪賭,動用阿爾法權限暫時保下了希望之門或者說那片區域),但也徹底暴露了守護星的存在和價值。他現在是“需進一步評估”的目標,這意味著守護星本身也進入了收割者的重點關注名單,未來的任何行動都必須更加謹慎。
“分析‘精確淨化’打擊點的能量殘留。”他指令道。
“目標區域形成永久性時空疤痕,能量環境極端惡劣,任何形式的生命都無法存在。暗紅色能量簽名已無法檢測…但其沉降軌跡分析顯示,有極少部分能量逃逸向了地核深處…無法追蹤。”
敵人並未被徹底消滅,隻是被重創、被驅趕到了更深處。隱患依然存在。
而另一方麵,全球範圍內的變化卻是積極得超乎想象。
南極能量場的良性轉變如同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正在引發連鎖反應。全球地殼應力得到緩解,地震火山活動頻率顯著下降。那些因“無聲侵蝕”而變得狂躁的變異生物群落,出現了大範圍的、持續性的溫和化傾向。甚至一些汙染嚴重的區域,自然環境也開始了緩慢的自我淨化。
仿佛星球本身,終於從那場持續了不知多少萬年的痛苦噩夢中,獲得了一次寶貴的喘息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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