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震蕩並非終結,而是另一場災難的開端。
希望之門的殘骸,如同被巨人擲出的廢鐵,狠狠砸穿了不知多厚的冰層,裹挾著漫天冰屑和冰冷的海水,最終在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猛地嵌入了某種堅硬的、傾斜的基底,徹底停止了運動。
死寂。
冰冷的、飽含鹽分的海水從無數裂縫中瘋狂湧入,迅速淹沒了低窪處,發出汩汩的聲響。徹骨的寒意瞬間驅散了最後一點虛空中殘留的怪異感,取而代之的是南極熟悉的、能凍結靈魂的酷寒。
“咳咳…咳…”莫雨是被嗆醒的。冰冷的海水刺激著她的喉嚨,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發現自己半泡在冰冷的海水裡,身體被一堆扭曲的金屬構件卡住,動彈不得。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眼前一片昏暗,隻有幾縷光線從高處破碎的觀測窗和裂縫透入,映照出艦橋內更加狼藉的景象——海水還在上漲,各種碎片漂浮在水麵上,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腥和金屬的鏽蝕味。
還活著…
我們…回來了?
這個認知讓她精神一振,奮力掙紮起來。
“傑克…森…阿萊…小暖!”她嘶啞地呼喊著,聲音在灌水的封閉空間裡顯得微弱而空洞。
回應她的是幾聲痛苦的呻吟和咳嗽。
“媽的…差點就…喂了魚…”老傑克的聲音從一堆傾覆的控製台後麵傳來,伴隨著嘩啦的水聲,他掙紮著站了起來,半個身子泡在水裡,獨眼在昏暗中搜尋著。
“森!幫我一把!阿萊卡住了!”另一個幸存者喊道。
混亂的自救開始了。還能動的人互相幫助,撬開壓住同伴的障礙,將傷員拖到地勢稍高、尚未被淹沒的地方。阿萊腿傷加劇,失血過多,已經徹底昏迷。小暖依舊沒有醒來,臉色白得嚇人,呼吸微弱。
清點人數,九人都在,但個個帶傷,情況岌岌可危。
海水上漲的速度慢了下來,似乎船體破口的位置高於外部水位,或者他們撞進的地方本身就不是深海。但寒冷是更致命的威脅。濕透的衣物迅速結冰,體溫在飛速流失。
“必須…離開這裡…”莫雨牙齒打著顫,看向那些透入光線的裂縫,“出去…看看是哪裡…”
老傑克和森再次充當先鋒,選擇了一處最大的裂縫,用工具艱難地擴大開口。冰冷的空氣立刻倒灌進來,帶著南極特有的凜冽。
當裂縫足夠大時,他們鑽了出去。片刻後,老傑克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丫頭…你們出來看看…”
莫雨和其他人互相攙扶著,艱難地鑽出那艘幾乎解體的守望者殘骸。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確實回來了,回到了南極。
但…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南極。
他們撞進的地方,似乎是一處巨大的冰架邊緣的天然冰窟,或者說,是被他們撞出來的一個巨大冰洞。頭頂是數十米高的、布滿裂痕的藍色冰穹。而透過冰窟的出口望出去,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原,風雪依舊。
然而,這片冰原…寂靜得可怕。
不是沒有風聲,而是那種…生命絕跡的、徹底的死寂。
沒有晶化生物巡邏時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沒有能量武器偶爾爆發的嗡鳴,甚至…感覺不到大地之下那蓬勃的生機脈動?
空氣中彌漫的能量場…異常“乾淨”,乾淨得…令人窒息。隻有一種冰冷的、純粹的、仿佛被徹底“清洗”過的虛無感。
“這…這是哪?”一個幸存者喃喃道,聲音在巨大的冰窟中引起輕微的回音。
莫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嘗試著感知,但以往那種如臂使指的能量感知能力,在這裡變得極其晦澀、困難。周圍的能量場像一潭死水,難以攪動。她與腳下大地的那絲聯係,也變得極其微弱,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就連她手中那枚白玉令牌,也再次變得冰冷黯淡,對這片天地沒有任何反應。
這裡…似乎是一片…能量荒漠?
“看那邊!”森指著冰窟深處。
眾人望去,隻見在冰窟的儘頭,靠著岩壁的地方,竟然存在著一些…人工建築的殘骸?那不是守望者的風格,也不是現代方舟的製式,而是一種更加粗糙、更加古老的人類建築遺跡,被厚厚的冰層覆蓋著,隻能勉強看出一些斷壁殘垣的輪廓。
這裡曾經有人類活動?在如此深入南極冰蓋的地方?
老傑克走過去,用鉤子手敲開一些冰層,露出下麵焦黑的、仿佛被高溫瞬間熔融後又凍結的岩石,以及一些扭曲的、無法辨認原本麵貌的金屬碎片。
“是淨化…”老傑克的聲音乾澀無比,“收割者…祂們來過這裡…把這裡…徹底‘打掃’乾淨了…”
所以…感覺不到生機脈動,感覺不到任何異常能量…是因為這片區域,已經被收割者用那種純粹的淨化之光,從頭到尾、從物質到能量,徹底“清洗”了一遍!變成了絕對“純淨”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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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千辛萬苦,甚至賭上一切進行躍遷,最終…就回到了這樣一個被遺棄的、毫無生機的、比虛空好不了多少的…墳墓?
絕望,比冰冷的海水更加刺骨,瞬間淹沒了所有人。
連最後一點僥幸心理也破滅了。
“呃…”
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打破了死寂。